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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对秀兰道:“咱们想了,就直说吧。”秀兰红着脸笑:“可不是,想他了!”又不好意思地看罗氏,大有询问之意。

秋高气爽,又有同行的人做伴,路上不管山高水低,可以放心。罗氏也大方了,在秋风中含笑抚发,嫣然一笑:“去,不就是看我们爷的。”

就势和张家开了一个玩笑:“你呀,你想的也有人?真是的,你这么大了,竟然也没有个亲事。”

这事罗氏是最知道首尾的,对张家更要笑:“老夫人要把房中绝色的丫头给你,你不要,肯定有一个让你挂念的。”

张家晕头转向。

他最挂念的……。十三少!

当年少帅认出自己未婚妻子,就把张家指到十三身边,告诉他:“护好她,就是护好我。”张家粗中有细,却也是个常人,有迷一窍的地方。

他就呆呆地认准十三少,只跟着她,为她着想,甚至她担心大帅有女人张家也能想得到。这是一片为萧护的心,可今天张家呆若木鸡!

身边的人开玩笑,不是想自己丈夫,就是小鬼想丫头。可自己,想十三少?对呀,为什么自己只想十三少呢?

张家硬生生被自己弄糊涂,愁眉苦脸上路。路上纠结,怎么自己会想十三少?那时候要给自己成亲事,自己想十三少还要人陪,成过亲谁陪她?

天呐,张家在秋风中凌乱。

这可怎么办?

这这这,怎么对得起大帅一片恩情……

要不是身边有人,张家恨不能给自己一巴掌!

可身边全是人,张家就晕乎乎的上路。他还能笑得出来,咧开大嘴哈哈,和小鬼嘲笑个没完。小鬼离开后,就想谨哥儿,一不说话,就仿佛能听到谨哥儿哭,就和张家扯得没天没地,笑得女眷们骂他们:“说正经的。”

就这么着,把白天对付过去。

此时谨哥儿果然在家里到处找他们。

为了自己走,哥儿不会马上就哭,张家和小鬼预先演练过好几回。一个月前就一天不见踪影,再出来时谨哥儿笑哈哈:“抓住了!”

两只小手,一左一右揪住一个往房里去给祖母看:“在这里!”

再就二天、三天的不出来,躲在树上看谨哥儿到处找,胖脑袋好奇的左看右看,再发动妞儿、小蛋子、冬姐儿等同玩的孩子们去找:“找到给赏钱。”

这么小,就很会派赏钱。

再出来时,谨哥儿笑嘎嘎,迈着小胖腿回去找祖父,眨着大眼睛:“我又找到了。”萧老帅也心中有数,就夸奖孙子,认为张家他们这样做也是忠心一片。

今天谨哥儿找不到,也就不急。去告诉祖父:“明天我再找。”老帅抱起他来:“咱们街上玩去。”

衣下几个小鬼跟着,后面跟上家人。

街上走了一圈,谨哥儿把张家和小鬼丢在脑后,拿着一个风车,小嘴儿里学着“呜呜”作响,回家去给祖母看。

张家等人,野地里扎下帐篷,一夜也没有睡好。完了,他想。男人想女人,只能是一种感情才对。

他单纯的把自己往死胡同里逼着,实在是件好笑的事。

路上不时听到大帅的消息,有不少百姓们要去投他。也避开一些开往前面的士兵,看样子是和大帅开仗的。

张家又忧心大帅和十三少的军情,又为自己心中的结难过,他就这样一直郁结到见到萧护和十三少。

因为心中有鬼,又要表现自己没有鬼,张家把对他热烈欢迎的慧娘一通冷嘲热讽,气得慧娘鼻子歪。想张家辛苦,陪伴谨哥儿,不忍心拿他出气,晚上只对萧护戚戚:“打张家军棍。”萧护安慰她:“咱们才从山里出来,没带那东西。”

慧娘嘟着嘴半天,萧北兴奋的从外面进来:“顾小公子到了,王源将军到了!”

“快带我去!”萧护霍然起身,笑容如月光,闪烁在嘴角边。那明亮,可以压过繁星满天。

城外月光明,城门才开,见一支队伍,近几万人,两只大旗帜月下分明。一个上写着“顾”,一个上面熟悉的绣纹,上写着“萧”,旁边又有一面小旗帜,上写着“王”。

萧护心头激动,两年不见,恍如隔世。

他在城门外勒一勒马,缓和一下惊喜交集的心情。莫明的,微红眼圈,心头竟然出来这样一句话,真没想到还能见上面。

话才飘出来,才把大帅打醒。他浅浅失笑,这是什么话!怎么不会面呢?乱中,是担心自己有失,还是别人有失?

而随之浮上来的,是大帅又思念儿子,怜爱十三的心情。如他对父亲萧老帅所说,没有谨哥儿和妻子在身边,真的熬不下去。

去年萧护手中还有八万多人,他要是想错一星半点儿,也就早早把造反旗帜打出来。如果那样做,就没有今天这从容而出,徐徐而定天下的局面了。

一年后的今天,天下更乱,皇族后裔可以反自己。

那大帅出山,树起自己招牌,理民生,谋诸城,不管是谁听上去,都顺理成章,也与造反远而又远。

要说造反,也太多的人。

如今谁还说谁呢?

去年忍辱负重,忍而又忍,不敢轻易乱动。先与祖先世代忠良有关,这个帽子把后辈萧护扣得死死的。正因为扣得死,萧护要是勃然大怒,那就一怒冲冠,不可收拾。

去年,大帅还不知道那圣旨上没有大宝。而做京城的,是他亲手而立的小皇帝孙瑛。这不是反皇权吗?

险些,大帅成了兵乱后头一个造反的人。

萧护几次中夜难眠,要大怒过勃发于月光下,回首就看到熟睡的儿子和十三。小面团子夜里要吃要撒,睡得懵懂中,还会对着父亲嘻嘻一声,足以把萧护天大的心思压下去。

妻子和儿子都要依靠他,萧护一个人可以造反,可为儿子,他必须按捺自己,必然让自己冷静,必然忍气吞声,忍着郡王们对自己加的莫须有罪名。

去年的萧护,最多只想摄个政啥的,造反是没有事。

月色照得黄泥土漫漫,萧护大帅纵马对顾良能和王源而去。他想,自己是有儿子在身边还忍得下来。而他们呢,他们这一年里日子好不好过?

接下来他就笑了,笑容如叶底乍现,忽隐忽露的红花一闪而过,却风姿美秀。如果那死去的寿昌郡主在这里见到,又可以夺她魂魄,让她倾心。

萧护在这一瞬间想到,这些人心里,为的全是自己,有的全是自己。那自己为何不能给他们一个好天下?

一个安定的,一个国富民强的天下!

在即将与顾良能、王源等人会面以前,萧护又一次想明白,称帝路是必走的一条路。他想到这里,见两骑马到了面前。

王源大叫:“大帅!”泪流满面。

顾良能大叫:“孝简兄!”泪如雨下。

三个人在马上欢笑携手,都面上有了泪光。

一起下马,不分前后的抱在一起。萧护用力的抱住王源:“小王,你们好不好?”另一只手臂,有力地把顾良能握在怀里:“兄弟,你长大不少!”

王源泪水哗啦啦流到大帅衣袖上,人却欢声仰天大叫:“我们总算见到了!”顾良能则抽抽噎噎哭起来:“几回遇险,怕再也见不到你。可一想到你还会回来,我也撑下来了。”这才想到,回身看看来路,只看到自己士兵。顾良能带泪又调皮了:“孝简兄,我引来韩宪王一支兵马,近万人,算我送给你的小小见面礼!”

萧护大笑一声:“好!我正要找他,只是要先往京里去,先让他们知道知道我最好不过!”回身命人:“余明亮,去剿了他!”

小余将军高声回应:“是!”回身让自己的副将去点兵,来和王源相见,手点在自己鼻子上,笑逐颜开:“我如今是姑爷,你以后喊我姑爷。”

又笑嘻嘻:“廖明堂姑爷不在。”

这一说,王源想起来,用袖子抹抹泪水,对伍氏兄弟笑起来:“哎,那舅爷,你们两年里可好?”

姚兴献见大帅见过,上前来和王源用力抱住,眸中也有重逢的几点泪水,听王源这样说,姚兴献放声狂笑:“让我告诉你,如今是驸马爷,你得喊他舅爷驸马。”

妻子罗氏到来,姚将军心中欢喜;而和小王将军重逢,又是一喜。忙问:“鲁将军好不好?”王源先笑话伍思德:“我们听说了,为你尚公主大家喝了一回,又让袁朴同也喝,他那脸色紫不歪歪,黄不灰灰的,鲁永安背后骂他和死人脸色差不多,我们又喝了一大碗。哎,舅爷驸马,我来了,你拿什么招待我,是上好宫点,还是御膳房的菜?”

伍思德也下马,心情也激动。这一幕谁不激动?伍驸马一本正经,把架子端起来:“小王将军,本宫赐宴给你,一盘子盐调萝卜,一盘子大饽饽,一坛子好酒。”王源哈哈:“这宴不错,有酒就成!”

这才看到慧娘,王源嘻嘻:“十三少,你,你还真的胖了!”慧娘瞪眼睛:“你赌了多少?”王源伸几根手指头比划:“你别怪我,全是余伯温不好。我们见乱,能把家人接走的全接走,后来老帅也接,我们就没理会。余将军妻子在关城生孩子,生下来后夫妻吵架不肯同房。余家嫂夫人说余将军花花肠子,余将军说她胖得可以过年宰杀。接下来也不怪我,是老鲁不好,他说想起来他妻子生完孩子,也胖得不行。我们就想到你,我只赌了一百两,哈哈,早知道我应该信老鲁的,拿你赌上一千两,我不是小发一笔。”

慧娘鼻子里出气:“哼哼。”张家还是护卫她,跟后面插话:“我作证,胖的是这样子。”他在地上肩头晃动,王源更笑:“你这学的是熊?”张家:“哈哈,哥儿最会这个,哥儿要学出来,比我学的好看。”

这话一出,慧娘和王源都鄙视他。慧娘翻白眼儿:“还不是你教的好!”小鬼摸脑袋,他也有份。王源没好气:“你天天见着,我还没见呢,少对我显摆。”忽然眉开眼笑:“张家,你如今和十三少是主仆情意深啊。”

张家如遭雷击,只为一句话竟然后退一步,瞠目结舌:“你说什么?”他咀嚼着这话:“主仆情意?”

是啊,自己对十三少是主仆情意才是,不是兄弟。因为以前和慧娘当过兄弟,张家就一直认为自己对她先是兄弟情,再路上把自己绕进去,直到现在才让王源一句话打醒。他开怀大笑,月下他的笑声最响:“哈哈,主仆,哈哈,不错,”

慧娘再白眼儿:“张家疯了,军棍侍候!”去和顾良能相见,小鬼跟上。顾良能一头拜倒:“嫂夫人安好,听说您有了哥儿,我为您喜欢好几天。”慧娘忙让他起来,听身后张家热烈地正对着王源比划:“十三少刚坐完月子,就胖成这样子,不是老虎,她已母老虎了,自然见到大帅,她还是小猫。挨打?她好久没挨了,我赌十两银子,十三少离挨打不远。”

慧娘不动声色,脚下轻轻一动,把一个泥土块子往后就踢,正中张家腿上,张家往旁边一跳,怪笑一声:“夜猫子动静?”

再把谨哥儿样子学给王源看。王源述旧了一圈,又来问伍思德:“我来问你,是舅爷大,还是驸马大?”

伍思德装愣:“小王啊,你打仗糊涂了?如今还有皇帝吗?”姚兴献帮腔:“京里好几个呢。”大家一起嘻嘻。

这就往城中去,把臂互谈,说到廖明堂,顾良能感激涕零,对萧护道:“没有廖将军,我还真不能牵制韩宪王这么久,他的儿子哈哈,我全杀了!”停下脚步,顾良能面色静下来,这静中带着一种压抑已久的舒畅,诚恳地对萧护道谢,他眸子炯炯:“要没有孝简兄,我真的不能得报大仇!”

萧护早看到他的人数不少,微笑道:“你如今也很厉害,我以后要得你助力不少。”此时走到城中,清静街道上不许人出来。顾良能再次拜倒,慨然有声:“我顾良能一兵一卒,现正式归到萧大帅麾下,全由大哥调遣。”

将军们不再嘻笑,静如月光般看着,有什么流动着,在人心中似那如水月光,无处不在。

又接着走,张家笑声最高,王源在问他谨哥儿的事。张家张开双手:“斗鸡?早就不干了。没几个月天天赢,还有什么意思?如今在养大狗,老帅说家不养恶狗,哥儿这么小,也能听得懂,问我这狗不养了吧,我说那就养马吧。哥儿多大?不到两周,他正要养马。赌不赌,再没有这么小的哥儿会养马的……”

慧娘心想张家从回来就奇怪的,见到自己一会儿面色不好,接近发白;这一会儿又兴高采烈,好似得了全天下人的银子。

这个人该成亲了,没媳妇就是不好。只看谢承运能和谢少夫人恩恩爱爱,再看罗氏来,姚将军有多喜欢就知道了,好似换了一个人。

谢承运也出来迎接,蒋延玉也在这里。夜深,各自回去。蒋延玉有家信请谢承运带去,另外小有怅然,姚将军夫人一个人也敢骑马出来,萧西家的萧北家的也来了。自己妻子,算了,她在家里父母亲面前有人也不错。

看了一回谢承运满月不久的儿子,蒋延玉是有羡慕的。

谢承运送走他,见妻子在房中忙忙碌碌。他微笑:“你又收拾什么?”谢承运也觉得对父母亲可以交待。为自己和妻子不和,父母亲私下里也说过不止一回,可不和就是不和了,那个时候扭不过来。

谢少夫人在收拾他的东西,闻言道:“我本来不想走,可我奶着孩子,这一奶呀,真是丢不开。离冬天不远,我把你的衣服整理出来。得的厚衣料,我交给榴花,素花跟着我回去,路上好照应。”

又小心翼翼:“把榴花丢下给你吧?”生怕谢承运不要。

谢承运对着她面上的担心又是一笑,自己夫人也生得十分俏丽。他道:“好吧,不留下你也不放心。”

在儿子身边坐下,道:“你回去,把我书房里小厮来喜给我打发来,他要是一个人怕路上不平静,萧家有信来时,让他跟着来侍候。我们带来的两个家人,全是进京里父母亲怕路上要照应,给的。我如今有几个亲兵在,他们也跟着我辛苦一场,你带走,让他们回家歇息。”

又笑道:“你走了也好。”

“这是什么话?”谢少夫人嗔怪他。才一嗔怪,夫妻不和的旧事又浮上心头,心中一痛,咬唇忙看丈夫,见谢承运对着儿子笑:“你不走,不是让蒋兄看着难过。你没看到姚将军夫人到的时候,取一件子,她家姐儿给父亲绣的东西,再取一件子,是她家哥儿写的大字,蒋兄还没有孩子,却对着姚将军夫人眼馋,你再不走,他天天眼馋我儿子,我也为他要不快了。”

谢承运伸个懒腰,嘴角边全是笑容:“如今你回江南,可就我们是夫妻两个人同在这里。”

谢少夫人心中疑心这才放下去,心想把自己丫头榴花留下来给他是太对了。又打起笑容先嗔他:“蒋兄对姚将军夫人眼馋这话不好,大爷你也算经过事的人,可不能再说这话。”

谢承运“噗”地一笑:“哈哈,我竟然没注意字眼儿。”

“再说,也不敢骄傲。就我们夫妻两个人同留在这里的话,你别在蒋大公子面前露出来,不是让他更难过?”谢少夫人停下手中的收拾,微笑在丈夫面前讨个主意:“萧夫人来对我说,专门给我多一辆车,放我的买花钱,你也知道最近给的,全是现银。我就这么带回去,蒋家嫂夫人见到,不会心中不快吧?”

谢承运嗤之以鼻:“你想得还真多,她想要,就自己来。”谢少夫人有了主意,又不是自己的,就欢欢喜喜:“也是,”

小孩子哭起来,忙抱起来换过尿布,又喂了一回。谢承运一直在她身边看着喂奶,笑容不断。这一晚,孩子还是睡在他们床上,旁边寻的也有小床,只是白天睡睡。

萧护和顾良能、王源痛喝一夜,到天明余明亮来回话:“全歼来敌。”这一支兵马真是倒霉,顾良能是知道和萧护相会在这里,他们却不知道,还以为是郡王们城池,就大胆跟来,正撞在大帅手中,战马兵器,全归了萧护。

慧娘做菜,不时对笑得哈哈的张家奇怪,忽然就这么喜欢?小鬼帮忙传菜,没菜传时就坐在厨房外面等,仰面对天想到一件事。

已和顾公公结拜,那房中的顾小公子,他是自己兄弟?小鬼只想想就滑稽,一个人偷偷地笑,又想到顾孝慈还在京里受苦,又笑不出来。

还是想哥儿吧,哥儿哭了没有?

谨哥儿一直没有找到张家和小鬼,慢慢的丢开。没多久,谢少夫人携子而归。萧老帅和萧老夫人都亲自去看她,谢家好几天人山人海。

谢少夫人顿时成了全城最光彩的人,把蒋少夫人的风头又压下去。又有人说谢家从萧护那里回来,带的几车银子回来。

大帅由去年的造反名声,有些人表面说安慰萧家,背后也有微词,因看老帅守护江南就不好说出来。而今年,他们全转了风向,把大帅赞不绝口地夸,把郡王们恨之入骨的骂。

江南人心中不齐的人,也慢慢地改变。

蒋少夫人几夜没睡好,只是埋怨罗氏,她走时竟然不知会自己一声?几天不见罗氏,听说她走了,蒋少夫人不信,去问罗氏的女儿映姐儿:“你母亲走时你知不知道?”映姐儿还没有回答,旁边玩的保哥儿笑逐颜开:“我们都知道,姐姐对我说,母亲迟早要去找父亲,让我只上学,姐姐只绣花。”

这一对小儿女都不难过,可见罗氏是早就安排好的。这种安排,把蒋少夫人打蒙掉。她以为自己跟着蒋大公子在京里走一回,就算是夫妻情意深重,对萧家面前也有交待。可……她好几天不愿意去看谢少夫人的孩子。

就是见到谨哥儿满园子跟,后面跟着一帮人,大的是看护的,小的是玩耍的,蒋少夫人也心中更难过。

她闷在房中好几天,才不得不出来。出来后,把曹少夫人说了一通,心中闷气下去不少。

萧护从出山后,攻下一城占据一城。手下已经六部规模,有些全是京里出来的老公事,一个一个有条不紊,毫不错乱。

吏部原主管文职官员考授升调等,这就城里安置官员。大帅攻城时,原城中官员要是投诚的,不动他的官职,只再安排两个人协助他,自然也主管大事,城中留下兵,再帮助本城发展当地士兵,大帅自往下一城。

户部管土地税收等,攻下一城,就把本城原划四至找出,还按这个四至来处册,又得留下几个先生一个官员才行,再驻一队兵。

礼部掌握学校科举,这就当地学堂办起来,把城中秀才们找出,让他们起作用。

兵将大帅自己管,由手下将军们统筹安排。

刑部里两个侍郎,就帮着定刑名,重立法。

工部里谢承运忙得饭也在城头上吃,城防修缮最为重要。

原定秋天里进京,先会顾良能,再和韩宪王后援兵马交战,推迟到冬天里才到京门外。他所经地方,只是和韩宪王地界擦边,不过韩宪王折了一支兵马后,怒气上来,派兵来战。

北风呼呼,萧护立于马上,遥看京城一角,似还有看到最高几处。

慧娘披一件大红披风在他身边:“大帅,你真的不进京城?”

“不进。”萧护淡淡:“我频频致信那陆顺德,他既然打给我报仇的旗号,就应该来见我。上个月才传出来消息,陆顺德收到我信,也有退出京城的意思。才出京城没一天,让他手下一个叫黄连成的杀了,说陆顺德不战就退,不是英雄!是我让梁为等人拦截得快,一直防备他们,才没让黄连成再进京中。如今京中是群龙无首,却还不像以前有生死风险。”

大帅在北风悠悠道:“我这让撵出来的人,无颜进京都呀。”

硬是把慧娘逗笑:“大帅你这是孩子气。”风中的夫君,发丝随风烈烈,北风也吹不走他的刚毅和坚执。

这样的人,怎么会为旧事中的一句两句话而难过呢?

萧护坚持不进京城,甚至只在离京最近的一座城中驻扎。京外本有大集镇,大帅也不肯前往。他像是恨极这京中的人,迁怒于他们。

其实自然不是,最强的两个郡王,临安和韩宪还在。为救京中的人,萧护一路往北,并没有认真攻打他们。

再来什么梁山王台山王什么自封的郡主也在,他们可全是皇家血脉,和大帅比起来,哪一个都比大帅有优先当皇帝的权利。

萧大帅谨慎地在京外落脚,一面让人去看视陈家舅母等人,一面打发十一公主去宫中相见,听听消息。

十一公主自然是喜欢的,就是又有一件为难事。

她磨蹭来磨蹭去,在动身的前一天,去看翠姑。天冷,翠姑抱着儿子和腊梅等人不出来。听外面门声响,十一公主进来,外面衣角一闪,豆花在外面站着。

翠姑很想拉下脸,就是想到自己有孕时,这公主来照顾自己。不过又可气上来,她是不得不来照顾自己。她又不会打仗,只和女眷们在一起,同是伍家人,她不照顾自己也说不过去。

照顾就照顾吧,贞静公主把那“不得已”全摆在脸上,和翠姑大架不吵,小拌嘴时常。

为养鸡也争,为鸡下蛋也争,后来翠姑有了儿子,公主才悻悻然,又想来蹭孩子看,听了翠姑不少话,居然能做到不回,这真不容易。

今天她又来了,翠姑先眉头爆起来,腊梅本就不是翠姑那样火爆性子,有孩子后母性许多,笑劝堂姐:“你生了儿子,不给人看是怎么的?”

对公主一笑。

贞静公主进来,那脸色有得看。想说什么,又犹犹豫豫。活似有什么是陈年的,压在心里一时出不来,又不吐不快。

翠姑这性子,让她拘得眼里要冒火星,忍气道:“你要看,给你看。”把个儿子往公主面前一送,再收回来,脸色难看:“你看过了吧,快走吧。”

翠姑本就身架子大,生下孩子后吃得圆滚滚,快成弥托佛模样。本来她有儿子只喜欢去了,可无意中听自己丈夫说十三姑奶奶为恢复身形儿才天天疯骑马苦习武。伍林儿是无心的,不想翠姑听得闷闷不乐,她虽然是个粗旷性子,也知道男人爱的大多是柳条子一样的身子。

她曾问过伍林儿有没有去过青楼,伍林儿供认不讳,翠姑自问生得还行,就问:“长得好吗?”伍林儿笨呆呆,在妻子身上扫一眼:“比你瘦。”

这一句话,当丈夫的说过就忘,当妻子的耿耿于怀。

她产后发胖,伍林儿又是个粗心大意人,不像萧护那样告诉十三:“你胖,很好看。”对着苗条纤柔的公主贞静快到咬牙切齿地步。

就恨她细身子吧,她还要看孩子,一天至少一回的面前转悠。

那身子,那小细腰,那面庞娇嫩的,就是翠姑与她不和,也认为公主生得不错。唯这生得不错,让翠姑眼里快迸出火星子,公主还继续在她面前晃悠。

公主又眼馋孩子,一心里只为争风才那么眼馋。

见翠姑撵自己走,十一公主垂下头,好可怜样子。翠姑火冒三丈,急脾气再也按不住:“你到底要怎样!你要看,不是看过了!这又不是山鸡,可以给你一个!”

腊梅等人笑起来。

翠姑想想自己儿子怎么成了山鸡?再加上一句:“这是儿子,不是山鸡!”

豆花在门外小声嘀咕:“哼,是山鸡我们也不要!”咦?翠姑生的是山鸡?哈哈哈哈,豆花在肚子里笑。

公主在这样大火力的话下面,更可怜兮兮,抬起眼睫,飞快扫了翠姑一眼。这怯生生小媳妇样子,让翠姑一口闷气噎住自己,直眉瞪眼,心想,你到底要怎么样?

在这样目光下,公主更可怜了,小声道:“你,你可不可以和我一起去见母妃?”翠姑愣住:“为什么?”她把儿子抱紧些:“你想支开我,想抢我儿子?我告诉你,我就一个儿子,可不能给你!你就是不生,也得等我生十七、八个才给你一个,只一个啊!”

心里再想,不是山鸡,也不是山鸡蛋。

把公主惹火了,她一火上来,威力无敌,大声道:“就是我母妃对我说过,让我要和你和气。明天我去见母妃,你得和我一起去!”

“为……什么?”翠姑抱着儿子,结结巴巴。

公主跺脚:“你得去对我母妃说,我和你很好很好很好……”一气说上十几个。翠姑傻了眼:“我和你不好啊?”

“我也不和你好,不就生一个儿子,看把你美的!”

豆花在外面得意接话:“就是,你又不下山鸡蛋,美什么!”

伍小伍从外面过,见到豆花这般得意忘形,直觉上不是好事。过来问:“你干什么坏事呢?”豆花给他一个白眼儿,鼻子朝天:“要你管!”

房里争吵声出来。

“俺不去!”

“你就得去!”

“俺不去俺不去俺不去,你还能把俺绑上去!”

争吵声嘎然而止,然后公主大喜:“就这么办,成!”匆匆忙忙出来,对豆花道:“咱们走!”豆花得意洋洋,跟在公主后面问:“找几根绳子?”

公主沮丧的扶额头:“那是吵架呀,还能真把她捆去?”她一个人在房里伤心难过直到晚上。伍思德夜半才回,伍小伍把话全学出来。驸马爷纳闷,捆翠姑?

又怎么了?

会错意,公主嫉妒翠姑有儿子。这和争山鸡下蛋可看成一例。

伍思德想出好些话,准备来劝十一。不想十一见到他,先哭成一个泪人儿,把话全告诉他:“……呜呜,就是对母妃说一句我们很好,她也不肯去……”

伍思德心想这是孝道上的事,出来喊出伍林儿,郑重地和他商议:“你看,让翠姑去一趟?”伍林儿心想这是什么大事情,回来让翠姑:“明天早去早回。”翠姑冷静下来后,也后悔自己和她吵。

公主是为孝敬,这一次不是为争。

不过当着丈夫的面,还是装出来很不情愿的答应。第二天把孩子交给腊梅管,和公主一同坐车去京里。

怕当天回不来,天不明就起。两个人同着豆花坐在马车里,两双眼睛瞪一双,别提有多别扭。伍小伍带人押车,更是垂头丧气状,怎么自己又要跟来?

伍思德有事不来,伍小伍只能跟上。

萧护摆出陈兵于京外,随时会进城的架势,静候着来找自己的人。这样多好,不用本帅一个一个去击破,以逸待劳,算是快事一件。

看看快中午,他又出来城中巡视,不少小巷子里,是下马步行,一一看房屋损坏多少,又问住的人现在生活如何。

不少人并不认得他。

年青的将军太多,而大帅进城并不是耀武扬威而入,有些人当他是将军或是先生,也就回答。

见前面院门中走出一个年青女人,捧着一盆水出来泼。水才泼出去,扬脸见到萧护,几乎把盆丢了。

她颤声:“大……大帅?”

萧护没想到这没来过的城里还有人认得自己,对百姓自然含笑满面,亲切地道:“你认得我?”

旁边的百姓们哄然一声,又寂静下来。

都知道大帅年青,都知道大帅英俊,就是没想到身边这个平易近人的将军竟然是大帅本人。

他们呆呆地看着大帅,看他挺直如山的鼻,看他斜飞入发角的眉……

那女子跪下来:“大帅您再想想,您曾夸过我曲子唱得好。”萧护再用心一看,有些熟悉。他笑了一声:“原来是你。”

回身对跟来的九爷萧扬笑看看,那一天就是谭直说的自己点了他的相好那天,谭将军的相好琴娘身后,就是眼前这个人。

叫什么来着,大帅不记得,不过当时萧扬说她生得中看,萧护以为九弟喜欢,就叫到面前来夸了一声好。

萧扬也想起来,也回大哥一笑。

兄弟们正要走,那女子追上来问:“大帅,这里巷子破旧,实在住不惯,看城中不少空房,可能换换。”

萧护见她喝,就回身,听是这话,对九弟努努嘴儿:“行,你只找他。”萧扬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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