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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惟扬原本还沉着一张脸誓师一般说那些话的,此刻却微微脸红了,道:“有如何,没有又如何?你只有我一个,我对你能有多好,便是你能见到的最好。”

“这些日子,三爷倒是越发油嘴滑舌了。”赵霜意抿口微笑:“早些歇息,若您还不放心她,自然是可以盯着她的了,这样我倒是更好安下心来。”

元惟扬应了一声,合上了眼,手却在她身上移动起来。赵霜意拍了他一下,想嗔他却又临想起今日赵徐氏的话,心里莫名一晃,便也依着他了。

第二日早上正轮着元惟扬当班的,他一大早便走了,待回来时,便告诉赵霜意,他已然将事情安排了下去,今后是真有人能替他们盯着赵善好的。若赵善好老实也便罢了,若是不老实,定然活不过三天。

赵霜意于此,只能劝他多冷静些,外加说服他一定要信息共享和她一起分析一下赵善好行为的真实意义,除外当真也别无法子了。元惟扬是真忌讳赵善好,她自己又何尝能完全放心?她若是全然放心,当初就该送兰桨而不是绣月过去了。

她自己也不是什么纯善的人,拿什么去苛责元惟扬的心机?他是为了她才动用心思,而她纯属祸害,万分愧疚之余还带着心惊胆战——赵双宜想装得和季雪川很好的样子,那便势必要做一些引人“误会”的事儿,若是这些事情叫元惟扬的人发现,她要解释还是小事儿,真把元惟扬惹毛了弄死赵双宜……那才真是作孽作大发了。

万幸赵双宜办事儿还有分寸,也不知是不是注意到了什么蹊跷,元惟扬那边一个多月都没有半点儿消息,慢慢他也便放下了心去,有时同赵霜意说起,也道这事儿怕是冤枉了人家,可此事不敢怠慢,便是只有一点儿风险,他也是万不肯放过的。

毕竟,赵双宜仍然在和季雪川保持联络。她甚至还去了季家登门拜访,虽然她身子一向弱,那季家又有了丧事不到半年,仍是有众多忌讳的,可她这行为却仿佛证实了自己的诚意一般,与季雪川走得更近了。

她与季雪川走得近,便与赵家走得远。赵尚书夫妇自然不会主动邀请她上门,她也不怎么往那边走动了,倒真像是和大房决裂了一般。这功夫做的当真到家,只是她每每回去了便叫绣月来,两人锁在书房里头比比划划,这行动方大大降低了元惟扬想弄死她的强烈愿望。

而除了这一桩事儿,京城之中竟然平静之极,再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了。连王公贵族们的婚丧嫁娶都准确的避开了这个月份,皇帝安心当皇帝,皇后安心等孙子,冀王晃悠着当他的太子,太子良娣赵之蓁躲在准婆婆宫里头养胎谁都不见。

这赵之蓁连太子都不见的事儿,赵霜意也是后来听元惟扬说起来才知晓的,当真也是哭笑不得——梁皇后一生身经百战,对宫里头宫外头女人的伎俩了解得极透彻,于是连儿子都不轻易放进自己宫中来见赵之蓁了。梁皇后的动机很值得揣测,这事儿自然也不好乱说,可天下正是越不好乱说的事情越有人乱说的,消息传出来,当真叫赵霜意这般女方亲属哭笑不得。

而另一些人却是哭都哭不出来了,譬如另一位太子良娣季雪竹。她便是恼恨极了赵之蓁,那也是半点儿法子没有的。殿下虽然不能去皇后宫中看他盛宠的那一位,可在自己宫室里也并不曾因为这缘故便多给她一点儿宠爱。若是依着这样子下去,她什么时候才能有幸喜?难不成要等那赵之蓁的孩子都会跑了,她才能蹭到点儿雨露不成?

季雪竹这是急得快疯了,却也毫无出路。她能向谁讨法子?季雪川对她,那一定是不安好心的,请教季雪川必将带来更多麻烦。而她娘,那一个妾,见过多少世面?几分手段,笼着忙着打仗的糙汉子还成,她学来了去笼那从小便见惯了美人的太子殿下,岂不是痴人说梦,徒叫人笑话的么?

至于赵霜意——从前她以为这嫡女庶女必如她家中一般不睦的时候,着实生过和赵霜意走近些一起对付赵之蓁的主意。可没过多久她便也看清了,赵霜意和赵之蓁绝不比她和季雪川,人家那虽然不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可当真是一条心的。她想想当初请教赵霜意怎么和赵之蓁争宠时的愚蠢,都恨不能将头拧下来省的丢人。

而新太子冀王却仿佛并不曾察觉到季雪竹的窘迫。甚至因了她嫡母新丧,他“通情达理”地许她尽孝道,竟不唤她侍寝了。若是这般,她几时才能有喜?怕是等到了他身边另有新人,她也沾不上光了吧?

世上不堪事莫过于此,季雪竹甚至为此急怒而病倒了一回。那人仍旧扮演着一个温柔的好男人的角色,他来看她,却只是看她,伸手试了她的额温,紧接着便接了身边宫女递来的热帕子擦了手,那虽不必说出来却依然明晰的疏离,如同一根针一般扎在了她心上。

季雪竹挣扎着想起来,他却只轻声道:“你病着,不必动弹,好生歇息吧。”

这一句话,将她生生捺下,她想哭却流不下眼泪来,就这么看着他转身离开。

季雪竹哪儿能不知道呢,他不是对谁都这样的。对卫氏,他曾经是个有礼谦和的君子,对赵之蓁,他更是柔情款款,在知晓她有身子的时候,他那么欣喜的模样,季雪竹也是见了的。

她的耻辱与羞愤如同毒液在心里发酵,却是谁都害不到。赵之蓁在皇后那里,谁都别想动她一根手指头,季雪川在宫外,安静地守着孝,也不出现在她面前,她无法同任何人报复,只能恼自己——在她的宫室外头,谁做了什么,谁哭了,谁笑了,那和她都没什么关系了。

她那姨娘还在得意她伺候了太子,却没想到,这太子良娣的身份,如同一只鸟笼,将她死死扣在了里头。季家是有光彩的,有个姑娘在太子身边,有个少爷是太子的亲信,谁会想到她已然失宠至此,前途半点儿光明都没有了呢?

唯一肯信她的人,也只有季照辉了。季照辉偶尔跟着太子入宫,还能见到她一面,然而单是瞥一眼,都叫他惊得说不出话来——季雪竹穿着打扮富丽,可是眼神木滞之极。

季照辉是个心里头憋不住话的人,他既心疼自己的亲姐姐,却也不愿相信自家跟从的太子会这么慢待她,想来想去,大抵还是嫁了亲王就合该这么别扭委屈的,难免也生了几分怨气。至于闲下来去寻了元惟扬一道饮酒闲谈,元惟扬更是有心将他的念头往歪里带。听他诉苦,便冷笑一声,道:“你看,殿下自己去南疆,还记得给赵之蓁带药材,那时候他们是什么关系?一个是亲王,一个不过是尚书家的庶女,顶了天不过是选王妃时见过一面,这不是一见倾心动了心思能是什么?殿下又是少年人,心里头喜欢个谁,可不就全都是那个人了?你再想想,季雪川不做王妃也便罢了,何故在你爹爹面前撺掇你姐姐去?那地方是寻常人家娇惯的女孩儿该去的地方么?尊荣是有了,可孤寂难受跟谁说去?她对你姐弟如何,难道真是想成全你姐姐过的平顺么!”

季照辉直咬牙咬得脸上一道伤疤都红亮起来,道:“可恨那时候我姨娘痴傻,竟没想到这通关节,倒还以为她虽然是个虎狼性子,怎么也该为了家里头好——若早知她存了将我姐姐推到火坑……”

元惟扬忙皱眉一把按住了他:“慎言!在殿下身边伺候,那是求都求不来的福分!只是这福分未必谁都能安心消受了。你姐姐既然是宠溺大的,怕是受不住嫁了太子这般尊贵人物之后的冷清……”

季照辉酒量并不怎么好,吃了几杯已然半醉,此刻竟差点儿流出了眼泪来:“正是,元三哥,你是不知,我那姐姐……从来也不是个忍耐的性子,怎么能得殿下欢喜呢?如今殿下也嫌她,我也不好帮她,只扔她一个人在宫中苦熬……那是我亲姐姐啊!”

“我亲姐姐,当年不也是这般的?”元惟扬苦笑,道:“爹娘只消打错一点儿主意,那不能吃住寂寞的女孩儿,怕都过得苦闷。”

“最恨的还是那贱人!”季照辉切齿道:“若不是她,我姐姐早挑个人嫁了,如今日子哪儿能这般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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