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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边那座有些荒凉的小山头上,季语心中暗暗叹口气。明日便要启程继续北上了,这大约是她和谢晅最后一次在这里祭奠了。

季语拨拉了一下纸钱,让它们烧得更旺些:“明日便要随军北上了,届时你是继续做我的亲卫,还是以翊麾校尉的身份领兵冲锋?”

话音未落,谢晅忽急急拉过季语,将她扑倒在身下。

季语一时颇有些惊魂未定,一抬眼,却见自己方才端坐之处,赫然是一支黑色弩|箭。

杀声四起。

摆放好的酒菜已被人打翻,谢晅把季语护在身后,手中的长剑在暮色下泛着赤红的光。

有一人低垂着头悄无声息走到季语身后,右手状似无意地摸入左袖内,却猛然抽出一把锋利匕首,急急刺向她。

千钧一发之际,谢晅一个侧步跨到二人近前,死死扣住那人持刀的手腕,匕首的刀尖近乎抵着季语脆弱的脖颈。无论那人再怎么用力,匕首也无法向前刺出分毫。

季语眼前忽覆上一只温热的大手,手起刀落之际,那人便一头栽倒在地上,胸膛上是一个汩汩的血洞。

对方虽人多势众,谢晅手中的长剑亦招招致命,一张清冷淡漠的脸上溅了几道仇敌的血。无奈谢晅的旧伤还未好全,终被一人看出了破绽,一把软剑直直刺向手无寸铁的季语。

季语本能闭上眼睛,却清晰地感受到一阵火辣辣的罡风。她疑惑睁大眼睛,如血暮云里闪过一道长剑的白光,那人已一头扎在地上,脖颈里泵出的血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季语已然成了众人的活靶子,谢晅心神一晃,慌不择路间腹部的伤口再度崩裂,殷红的血液争先恐后溢了出来。然而剑法却越发凌厉,俨然一副杀红了眼的模样,像一头虎视眈眈想要吃人的恶狼,再也没了平日里的清冷模样。

对方便有些怵他,不敢再冒然冲上前来。

只这片刻的喘息之机,为首之人见己方落了下风,只得示意众人离去。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御史大人,我们来日方长!”

谢晅向前追出几步,却身形一晃,以长剑拄地才堪堪稳住脚步。

季语颇有些惊魂未定的模样,头发也散落了一些,被细汗湿贴在鬓角,楚楚可怜到极致。一身靛蓝官服溅满了别人的血,虽看起来吓人,却毫发未伤。

谢晅亦是一身血腥味,不知是别人的还是他自己的。她快步跑到谢晅面前,颤声问道:“你怎么样了?”

谢晅似乎没听到,只专注地望着她。良久,方慢慢伸出手,试探般用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眼睫,又怕碰坏了般向后缩了缩。似乎眼前是一件易碎的人间至宝,不知先碰哪儿才好。指尖慢慢向下,滑至她的唇角,而后犹犹豫豫停住,小心翼翼地碰了碰。

柔软的,真实的,鲜活的。

他像个得偿所愿的孩子,心满意足地弯了弯嘴角。

垂眸向下,却见季语的衣襟上沾染了一滩殷红,分外凄怆。瞳孔猛然张大,他一把将季语横抱起,转身回城。

谢晅虽走得急了些,却一步一步极其平稳,季语在他怀里安稳地窝着。不经意间垂眸,却见他每走一步,都踩出一个渗透了血的脚印。

“你受伤了!快放我下来!”

季语面上憋得绯红,眸里也快急出泪来,越发水波盈盈。

谢晅只不管不顾向前走,喃喃道:“别怕……回营就安全了……”

原本有些急迫的脚步却猝然停下,谢晅轻轻放下季语。他一身素色衣衫像被血水洗过,血珠顺着衣摆滴滴答答向下流淌。

他忽然回头对她浅浅一笑,但笑容浮在他血色浅淡的脸上,有些苍白。

“别怕。”

声音是她从未听过的温柔。

而后谢晅一手执剑横在身前,猩红眼眸警惕地盯着山林深处:“阁下跟了我们一路,辛苦了。”

一支弩/箭带着风声呼啸而来,直直刺向他身后弱不胜衣的季语。

谢晅出手如风,一把抓住墨黑箭矢的箭羽,随即顺着它的既定轨迹掷去。白皙掌心里余下一道殷红印记,火辣辣的疼痛。

耳边一声脆响,这支箭矢近乎贴着黑衣人的颈侧钉在翠竹上。箭身至少刺进去三寸,尾羽微微震颤,发出嗡嗡的余声。箭矢的力道疾速而遒劲,登时便让黑衣人惊出一身冷汗。那白衣男子明明已身负重伤,却越发不要命似的屠戮。黑衣人心里已有些发怵,待要转身而逃,谢晅已追到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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