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七十二回皎皎：能做额娘的女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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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络罗氏！”乌雅氏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抓起床头的茶碗重重甩了出去：“个月有余！这不是特意来抢我儿的风头？”

宫女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乌雅氏秀美的五官扭曲，带出几分凶狠来，字顿，又重重念了遍：“郭、络、罗、氏！”

如今宫务大半还是由娜仁来打理，宫里添了孩子又添了孕『妇』，不免又多出许多事来，索『性』太医都说郭络罗氏的胎养得好，小阿哥身体又康健，倒是免去许多事端。

她只需要吩咐内务府增添两处的份例，按时查阅两边的脉案，『操』办小阿哥洗、满月的事，她以自己没有经验为由，特意请出太后帮忙『操』办。

太后不大乐意，但太皇太后知道若再叫娜仁强办，她是要尥蹶子的，边笑骂着：“宫权那样的东西，多少人趋若鹜，偏生你捧着，就如烫手山芋。人家了，各个勤勉忙碌，偏你恨不处处都能寻出空子来躲懒。”

娜仁的回答就是抱住太皇太后的手臂，乐呵呵地道：“我是您养出来的，我是什么『性』子，您还不知道吗？”

太皇太后无奈地叹了口气，点点她的额头，嗔道：“你就撒娇吧，我这把老骨头，也不知道能再偏你多少年。”

“您呐，还能再偏我许多年，太后只有眼红的份！太医不说您的身子养得很好吗？这样保持着，活到九十九也不问题！”娜仁撒娇的功力那是这些年没脸没皮练下来的，不过她如今也奔的人了，撒起娇来还是得心应手的，可真是康熙见了要痛哭，佟贵妃见了要流泪。

太皇太后却很吃这套，眉开眼笑地，搂着她笑骂道：“二十多的人了，再过几年啊，皎皎都要出嫁了，你撒起娇来，和小时候还是一模一样，羞不羞？”

太后在旁叹了口气，慢吞吞地拿起块点心，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孤独。

不过有的时候还是会发声的，默默地道：“不就是撑腰么，我也。”

娜仁眨巴着眼睛满怀期盼地看着她，等着她拍拍胸脯把宫里的账本子全部接过去。

到底也没能如愿。

后小阿哥的洗礼和满月宴圆满成功，康熙对太后满怀感激，对娜仁就是无奈地不知要说什么了，不过见娜仁平日里对账理事都是颇为勤奋的样子，只能安慰自己：慢慢来，点点来。

像极了后世那些对孩子的学习感到无奈的家长。

平日里只能说是含着泪坚持，到了年下，娜仁不出所料地忙团团转，就不大受得了了。

姐姐留在宫里是为了养老的！不是为了007当社畜的！

好在今年皎皎已有了经验，做事比去年还要力，而且小小年纪处事沉稳勤勉认真，叫娜仁省了许多事，颗老母亲的心满怀欣慰。

太皇太后笑骂她没出息，倒也没阻止皎皎为她分忧。

不过叮嘱皎皎注意自己身体，别小小年纪没长成呢就为了这些俗物累坏了。

待皎皎笑眯眯地说为额娘分忧不觉累时，着皎皎诚恳的模样，太皇太后略感欣慰，又忍不住轻叹一声，搂着皎皎道：“你额娘啊，是过惯了清闲日子的。”

“那就让额娘辈子都清清闲闲地过。”皎皎道：“那些俗物琐事，原不该是额娘『操』心的。”

太皇太后看着她，神情微有些复杂，好一会，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又道：“有你这样的女儿，当真是你额娘的福气。”

皎皎一字句，很认真地道：“能做额娘的女儿，才是皎皎的福气。”

至此，皎皎算是替娜仁分担了大半的担子，十二岁的小姑娘，处事已经很沉稳干脆了，与内务府的那群老狐狸打交道，有娜仁压阵，从一开始的稚嫩到如今的老辣，进步飞快。

佟贵妃曾委婉地向太皇太后与康熙提出想要为娜仁分担些，太皇太后只道：“皇上的意思吧。”

康熙只叫她先顾好自己宫里，思及如今四阿哥还被乌雅氏死死留在偏殿不许她抱来，这两个月里，乌雅氏又生出许多事来，全然不如孕期时温顺好拿捏，佟贵妃便觉着头疼。

偏生她顾着形象，又不好仗势欺人，摆出贵妃主子的派头来拿捏乌雅氏，乌雅氏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二人一室僵持不下，也给了康熙理由。

他老人家对娜仁的抱怨全当是耳旁风了，对于皎皎的能干也颇为自得，他的近臣们也多有听说过的。

年底，户部尚书请辞，官位空悬。

前方对吴三桂的战局还僵持不下，吴三桂颓势已显，垂死挣扎，因占据险地，易守难攻，还有人在里头搅浑水，战线也没有向前推进。

算来那日苏在前线主持战局也有四五年，逢此时机，康熙便召他回京。究竟是为了什么，前朝那些心较比干多窍的大人们自然明白康熙的心思，故而年底娜仁宫里就颇为热闹。

娜仁也不可能甩手如愿景一般把人打发了，只能耐着『性』子招待，这日尚红樱入宫，可巧另有几家命『妇』带着礼物拜访，在旁了许久热闹，待人都走了，方笑着打趣娜仁：“您如今倒是有耐『性』，还招待招待她们。”

“我不招待，黑着脸把人打发走了，事情好不好听？”娜仁白她眼，“你就是入宫来看我热闹的？”

尚红樱笑道：“那可不是。是来给您报喜的，我们家爷说，二哥回来继任户部尚书可以说是板上钉钉了，八成还可以入内阁行走，可不是喜事桩？”

“倒是。”娜仁点点头，又问：“二嫂知道吗？”

尚红樱道：“宗室格格，哪能没点门路呢？故而近来二嫂处事颇为低调，闭门谢客，才没与我道入宫来，却再叮嘱我要待她向您请安。”

娜仁道：“家人，有什么请不请安的，她忒多礼了。”

“也是应当的。”尚红樱摇摇头，“君臣有别。像在这，您说家子亲，公主还要唤我声舅母，出了这永寿宫，君臣有别，我便要向公主行礼，这是一个‘礼’字，若是违背了，便是礼度不容的。”

别看她素日洒脱，在这上面却颇为执拗，或者说是家教严明，习惯了在这些事上不出错处。

娜仁也拗不过她，又拉着她留下用了完善，膳后在花房里端着消食茶正说话消磨时间，豆蔻急匆匆地走进来，慌『乱』地道：“娘娘，大那拉贵人遣人过来说，万黼阿哥不大好了。”

“什么？”娜仁惊，这大年下的，宫里真出了白事，就不必过年了。

万黼自入冬来便直断断续续地病着，她虽知道这孩子只怕留不住，却没想到这年根底下严重起来，也顾不什么了，只对尚红樱道：“我必过去看，你便先出宫吧。改日在入宫来，咱们说话。”

尚红樱知道事态紧急，便应了声，站起身来微微一欠身，目送娜仁出去了，方道：“取我的斗篷来吧。”

娜仁带着人直奔大那拉贵人宫里，因大那拉贵人居于东六宫，过去的时候佟贵妃已然到了，在万黼床前站着，面带忧『色』，见娜仁赶来，便轻叹一声，“慧贵妃来了。”

“万黼怎么样？”娜仁对她微微颔首，问大那拉贵人。

大那拉贵人用帕子拭了拭泪，眼睛红肿，面容憔悴，“太医说……只怕没多久了。”

她说着，悲意涌上心头，扑到万黼床前，抱住他小小的身子，哭着唤他的名字，声声哀鸣，直叫人心都碎了。

娜仁见她如此，微微拧眉，转身出了暖阁，冷声问太医：“你说，小阿哥究竟如何，年下……到底有妨无妨？”

那太医听她如此问，心知肚明究竟是为何，暗暗松了口气，回话也干脆：“年前是无妨的，不过……”

“那便罢了。”娜仁长长松了口气，“你尽全力医治小阿哥，若有什么珍贵『药』材，只管从库里支，本宫没有不批的。”

太医忙忙应是，不知何时走出来的大那拉贵人眼含热泪对着娜仁盈盈拜，“娘娘恩德，妾身感激不尽。”

“唉，你好生照顾万黼便是了。”娜仁伸手扶起她，拍了拍她的肩膀，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

生死之前，什么样的言语都太无力了。

好歹年算是顺顺利利地过了，正月里头，宫里再度悬起白纱，小小的棺椁出了宫，大那拉贵人这几年几乎将万黼视为余生的依靠，万黼一去，她也跟着没了半条命，卧病在床，即便有客也懒懒地不爱说话。

康熙受的打击却也不轻，并不只是因为这个孩子，更多是因为万黼去世的连带着引出了他太多的伤心事。

不过如今他已练喜怒不形于『色』，等闲没几个人出来的，娜仁出来了，又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这日天儿暖和些，皎皎带着皎娴在御花园放风筝，佛拉娜陪着，娜仁了空，想了想，还是亲自下厨做了碟子点心，带着琼枝，捏着枝梅花向乾清宫去了。

今日前朝休沐，但乾清宫还是有不少折子要披阅，康熙早起来，向太皇太后与太后请过安便开始奋笔疾书。梁九功见娜仁来了，很是欢喜。

旁人看不出也就罢了，作为康熙的近身人，他对康熙这段时日情绪低落还是能感受到的。

如今算是救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