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七十三回康熙:朕对老祖宗发过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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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祖宗，前头回禀，隆禧的伤势没有什么大碍，您可以放下心了。”娜仁走过去，轻轻依偎在太皇太后身边，轻声道。

娜仁贴着她，沉甸甸的，反倒叫人心中渐渐安稳。

太皇太后看着她，眉目微微舒展些，轻轻“嗯”了一声，低低道:“我只是想，早知有今日，当初便成全了那歌女与他又何妨。听闻这支冷箭前，那歌女已替他挡了一枪，身上近两个月身孕险些没保住……如今算来，那一胎也三个多月了。”

娜仁只能道:“保住了就好，等回了京，好医好『药』，不会有什么差池，您呀，只需安心等着抱重孙便是了。”

“这话你信吗？”太皇太后转眸看她，轻叹一声，念了声“阿弥陀佛”，沉声道:“但愿那三个孩子平安吧。若能好端端回来，给那孩子一个名分也没什么。”

娜仁听着，就知道阿娆是要有着落了，不这会说什么都太早，只有等隆禧回了京，一切有论。

她此时只恨自己对清史不甚精通，竟不知道隆禧的结局是什么，只能白白着急着。

但一想，却有些庆幸，幸而她不知道隆禧的结局如何，不然这些年姑侄一场，多少感情最后都只能伤心一回。

此时此刻，什么话都是无力，这深宫里头，娜仁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全心期盼着，隆禧能够平安归来，即使落下个小病根，日后好生疗养，爱人在身侧，两人得正果，就没有什么算是遗憾的了。

隆禧的反叛精神在太皇太后看来或许是叛道离经，但娜仁看着他执着于爱的样子，竟有些恍惚。

他行为本不是有责任感人做得出来的，但如果是与尚红樱合谋就大不一样了，顶多是两个叛逆少年在一起搞出了一件大事。

最后各自圆满，没造成什么严峻后果。娜仁放下心时，对尚红樱与隆禧不免又多一分关注。

这些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娜仁自己心里也不能分辨的十分清楚，只是隐约间，觉得他们错了，情理之外，意料之外，却也本不该是错。

如果他们不生在爱新觉罗家与尚家，没有生在儒教礼法社会，他们的行为就是无可指摘。但……可惜了，幸好当初没酿成大错，若真酿成大错，他们便都是罪人。

可如今，那些事情没有发生，他们便不算大错。

这本是正反都可以站辩题，并不能是非曲直分辨得十分清楚，现实、理智与人的天『性』，两者出现冲突，应该怎么选择，没有亲身经历到，谁又能知道呢？没经历，就都是纸上谈兵的空想，不必说了。

隆禧的事本不会在宫内掀起多大的风浪，顶多成为嫔妃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但康熙对这件事无比视，连带着嫔妃当然也视起来。

皇宫里风，自然是随着皇帝心情转的，皇帝心里视谁，后宫嫔妃就要视谁。是好是坏就说不了，当然，隆禧和大多数后宫嫔妃没有利益冲突，她们就不会有什么敌意。

这要是后宫哪个嫔妃得到如此重视……可以想象。

在殷勤期盼中，娜仁等来了隆禧回京的车队。

时已炎夏，隆禧瘦得一把骨头，面『色』蜡黄，叫人见了心惊胆颤。

娜仁一瞬间呼吸都停滞了，只觉心跳得厉害，浑身一僵，好一会哑然开口，“隆、隆禧……”

尚未完全说出一句话，她眼泪已经滚滚落下。

隆禧被推着坐在轮椅上，瘦得不成样子，精神头也不大好，咧嘴一一口白牙，叫人找回些熟悉感觉。

他眼睛一弯，温吞地缓声安抚道:“姑爸爸，我没事，别怕。”

转头一看，皎皎站在娜仁身边，扯着娜仁袖子，眼睛瞪得圆圆，眼眶通红，盈满水光，不由笑了，“皎皎可是见皇叔这样子害怕了？”

“小皇叔！”皎皎本来强忍着泪，被隆禧这样一叫，眼泪彻底忍不住了，扑去又不敢上前，隆禧如今全然一副骨头架子样子，仿佛一撞就要散架了，皎皎不免小心翼翼起来。

推着轮椅一直低眉顺眼没吭声阿娆见状，深深看了皎皎一眼，又量打量娜仁，抿抿唇，还是上前，握住皎皎的手轻轻搭在隆禧的袖口上，声音已经是对她来说十分温柔了，“轻轻，无妨。”

“皇叔——”皎皎的眼泪彻底止不住了，泣不成声地呜咽着，叫人好不心酸。

太皇太后长长叹了口气，轻轻道:“皎皎，快别哭了，天还没塌呢。”

娜仁看了一眼阿娆，却见她也是形销骨立，唯有圆滚滚肚子能叫人看出是个孕『妇』，手腕子细得仿佛一折就端，乌黑长发也失去了光泽，面上许是带着脂粉，衬得气『色』不错，却也是将败的花朵一般的暮气沉沉。

越看越叫人心惊。

康熙狠狠心拉起了皎皎，低声道:“莫哭了，反叫你皇叔心里也不好受。”

保清与太子、皎娴小心翼翼地走来，倒是都礼数周全地问候隆禧，便满是担忧地围着皎皎，即使连最大的保清，对着素来坚强大气姐姐难得脆弱都表现出几分不知所措。

娜仁心中一叹，命麦穗带皎皎下去，走近前问:“怎么成这样了？来信不是说……”

她说着说着，又觉着眼鼻发酸，隆禧温声道:“南地暑热，往年不觉着如何，这会却受不了那暑气，病了一场。路上又染上了风寒，折腾着，就成这样子了。不回家了，便觉着还是这边气候宜人，想来很快就可以好了。”

娜仁几乎有些说不出话来，只能连连点头，压住心头的酸涩，好一会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姑爸爸给你做了你最喜欢的『乳』酥，京中有明医有好『药』，咱们隆禧定然能快快地好转起来。”

隆禧一，又『露』出一口白牙，“姑爸爸您怎么还把我当孩子哄呢。”

康熙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他要回王府去养伤，太皇太后与康熙放心不下，便也跟着去了。

论理，太皇太后与娜仁今日本不该出宫，但实在牵挂隆禧，破例出来迎接，孩子们倒是都被带着。

到了纯亲王府，这边是早就处处预备好的，一进去就有太医迎上来给隆禧诊脉，又是重新包扎伤口，一群人把寝间围得水泄不通。

阿娆没挤进去，低眉顺眼地站在落地罩底下，因为身体虚弱，从前挺直的脊背也有了弧度，只是眉宇间傲气未散，便叫人知道人没倒下。

娜仁看了看她，也觉着心酸，轻声道:“苦了你了。”

太皇太后侧头一看，仿佛注意到她一般，道:“还有着身孕呢，一路奔波辛苦了，快坐下吧。”

她简简单单一句，没有什么多亲近关心，却叫阿娆在心里深处隐隐松了口气，顺从地应声坐下。

见她这模样，太皇太后神情莫名，最后只抬抬手，道:“唤一个太医出来，给庶福晋看看。”

一语既出，一屋子人都愣住了，阿娆抬起头直视着太皇太后，面上透出几分不可置信。

还是娜仁最先反应来，道:“都还愣着干什么？阿娆你还不谢恩，你们还不恭喜庶福晋？”

当下一屋子人都道“庶福晋大喜”，阿娆身体微僵，抿着唇，好一会，还是起身缓缓拜下，“谢太皇太后恩典。”

庶福晋上不得皇室玉牒，比不得嫡福晋与侧福晋，甚至只能说是王府里“格格”一个美称，但也算是有了名分。

对于阿娆身份来说，这是太皇太后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屋里隆禧听着外间的声音，忙问贴身太监:“夫人怎么说？”

那太监去了，侧耳听了一会，满脸喜气地回来，“王爷大喜，庶福晋给老祖宗谢恩呢。”

“阿娆……阿娆……”隆禧喃喃念叨着，脸上又是激动又是心疼，调『色』板一样，心中五味杂陈，“她竟然愿意为我退让到如此地步。”

“可见庶福晋心中是有您的。”贴身太监忙道。

隆禧挣扎着想要起身，牵动到一直反复甚至恶化伤势，登时疼得脸煞白，“嘶——”了一声，太监与太医们一急，忙按住他，道:“王爷这是要做什么？”

隆禧只拉着贴身太监手催促道:“快，快去替我给老祖宗谢恩。”

外间，娜仁见阿娆面上竟有几分落寞悲伤与感慨，复杂得如调『色』盘，却无半分喜气。她心中竟模糊地有几分明了，不也是说不清道不明。

只是青竹弯身，美璧裂痕，到底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