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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
可是季滨眼见伊娘脸色无比凝重。
“姐姐?有何问题吗?”
“来,你自己来看。”
季滨凑过去,只见磨损严重的羊皮袋里有三分之一装着药丸,灰白或红褐色、正圆或椭圆的颗粒密密麻麻挨在一块。在这袋里,几十种药混在一起,数量超乎想象。
伊娘用手拨弄几番,脑里搜索着这些药丸的名称。
“我只认出这散魂丸的名称。剩下的这些,全是鲜有来历,不寻常的药。”
竟全是明文规定过的禁药!
由此可见,此事非同寻常。
季滨倒吸一口凉气:“这两人该是什么来路……”
“大概是禁药走私犯吧。”
“可是他们不断诘问我,问的是有没有私藏花枭,又像是偷猎的。”
“照你所说,一个偷猎者为了花枭找到这鬼地方,为了避免有人跟自己抢,花大心血买几十种药带身上,然后拿禁药吓唬人?”
伊娘分析完后一拍手:“哈,这不是脑残吗?”
季滨面不改色,等她笑完。伊娘的笑声很有感染力,就连季滨的嘴角也不禁抽搐几下。
季滨:“我认识一个熟人,他大概能把这些药认出来。”
“哦?是药贩吗?”
季滨扑哧一笑,连忙摆手:“不不不,跟药贩扯不上八杆子关系。”
“既然是季姑娘的朋友,那么一定是一位经验老道到的江湖中人,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有机会的话,一定。”
伊娘在说话的时候已经把袋里的散魂丹挑了出来,悉数收入自己香囊中。
“等你调查出这药贩子从哪里来的药,别忘了知会我一声,我也去采购一些。”
季滨迅速挽上发髻,带好宽檐草帽,向伊娘挥手作别。
“我定会托人写信来的。”
“谢谢。”
季滨已经转身走开了,腰间九节鞭的回音在崖壁间传响。伊娘打了个响指,几团禽灵便立刻离开地上两人血迹未干的伤口,打着旋儿乖顺地钻进木头里。下山时,寻幢杖上的铜铃留下一路寂寞的尾音。
唯有死境正中的一团明火还在燃烧。
******
半个时辰后,偷猎者与他同伴总算清醒过来了。
偷猎者打量四周,发现一团火,一盏马灯,一个人。
“你叫什么来着?我又叫什么?”
偷猎者吃了散魂丸,把周围人和自己的名字全忘了,忘得一干二净。
“……呃,我可是你小弟啊。我叫罗瑜,你是范臣峨。”
“我叫范臣峨吗……”
“大哥,我们为什么在这里?我刚才不是在前厅打牌吗?我还赢了邻居家一只乌骨鸡呢!”
“你傻了吧!打牌是什么时候的事,是一个月前你哥你嫂子结婚的酒宴上,鸡早就宰掉去炖汤了!”
范臣峨察觉到一丝不对劲,闭眼努力地回想。
他摸摸后脑勺,收回手时发现指尖有血。疼痛感提醒着他方才发生的事,促使他隐约记起刚才的经历。
他颤抖着手从自己和同伴的后颈上拔出铁针,再难以置信地看着空荡荡的腰间:最应该在的羊皮袋并不在。接着又在腰间反复摸索,仍难以接受羊皮袋‘不翼而飞’的事实。
范臣峨倒吸一口凉气:“老天爷,我该怎么给…那个人交差……怕是要掉脑袋了。”
同伴毫不紧张,一脸茫然地望着他:“你在胡说什么啊?‘那个人’又是谁?咱们明天还要去镜湖游船打渔呢,掉什么脑袋。”
范臣峨看着一脸懵懂迷乱的罗瑜:“你已经把这一个月的经历全忘了。”
“啊?”
范臣峨攥紧拳头,无处发泄地捏了又放放了又捏,接着是两行浊泪悄然流下,狠劲地推了他小弟一把:“我倒希望我也忘了。忘了多好啊!”
可是他自己偏偏忘的是姓名,非常倒霉地顺带忘了‘那个人’的名字。
冷汗不禁渗出,源源不断。
“你赶紧回家,最好哪里都不要去。以后也千万别来找我,更不要深夜去镜湖。”
“还有,如果那谁…算了,真记不得了,总之有陌生人上门找你,就都说你不在,能躲多远躲多远,有人问起我的事,别把我名字说出去!”
“为什么!”
范臣峨没理他,只是背身跌坐在枯叶上,仰面朝天,面容扭曲狰狞,发出歇斯底里的嘶吼。
“造孽啊!!!天要我死,天要我家破人亡啊!”接着双唇翕动,缓缓掩面,暗声自言自语道:“我为何非到此地不可,真是鬼迷心窍,无可救药了罢…”
人在冲动的时候果然都是胆大包天信心满满,等盲目松懈食了苦果后,根本不能饶恕当初的自己,只觉前途渺茫。
十余年如履薄冰的生涯,竟要如此草率地终结了,还顺便把命送上,真是荒唐。
就算是悔不当初,又有什么用?
罗瑜见他那两眼无神的大哥一摊泥似的可怜,立刻去扶他起来,可是范臣峨只是甩开他的手,猛地抄起长刀对准他:“赶紧的滚!再不走,或者不答应按我说的做,你就给我死在这里!”
“你不陪我坐船了吗?你不是说还要带我一起挣大钱…”
范臣峨失心疯一样站起来挥刀乱砍:“挣个屁的钱,有命挣都不错了!让你滚哪!!”
“你就好好的什么也不问不管,行不?别管后果,补救办法我来想。就算你担的起后果,也不该你消受,更何况,”他冷笑一声,“你担不起。”
“所以,滚。”
罗瑜听得懂言语中的胁迫决绝,也自始自终地相信大哥的决定不会出岔子,因而一步一回头,满心惶惑地走远下山了。
最后,这死境里人影散尽,火光也逐渐黯淡熄灭。
短暂的惊蛰夜两小时流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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