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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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飞驰而去。暮色沉沉,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中。

安王坐在马车里,摊开掌心。汗水浸湿了字条,模糊了字迹。依稀可以辨认出两行小字：颜氏设局，睿王与皇后私会。

字迹写得潦草，没有多余的信息。安王垂眸盯着字条出神良久，再抬眼时,满目凄怆。

他将字条扔进一旁的熏炉里。火焰燃起，顷刻化作飞灰。

回到王府，段宏程还等在书房,正焦躁地不停踱步。他见安王进来，立刻凑了上去：“如何？”

安王摇了摇头：“颜氏早有安排,一环环全都设计好了。要想全身而退，恐怕千难万难。”

“凤仪宫外的守卫全都换成了太后娘娘的人,我怕打草惊蛇,没有见到娘娘。”萧霁利用皇帝召见安王的时候，暗中去了趟凤仪宫。

“照你们这么说,姐姐岂不是凶多吉少？不行,我亲自去救。”段宏程袖子一甩就要冲出门去。

“站住。”安王厉声喝止,“你这么冲动，不是正中颜氏的下怀？你若因此与陛下闹起来,失了兵权，娘娘还有什么依仗？”

“这不行，那不行，难道你要我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我姐姐丧命吗？”段宏程赤红了双目。

“稍安勿躁。我已求了陛下，让我见一见睿王。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安王握着轮椅的扶手，青筋暴起，指节泛白。

萧霁与段宏程从未见过安王如此，皆不再言语。

秋风萧瑟，送走最后一抹光亮。天色整个黑了下来，似一个张开巨口的猛兽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三人都没心思用膳。安王回房换了一身衣服。雾蓝色的云纹锦袍加一顶嵌玉赤金冠，让安王一下子回到了年轻时代。那是他当年带着睿王下江南时的打扮。

他对着镜子练习了许久，想要练回当初意气风发的模样，终究还是徒劳。

段宏程与萧霁随他一同登上马车，向睿王府奔去。

气氛静默得可怕。每个人心底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不由自己。

往日人来客往的睿王府被御林军重重包围。萧霁苦笑，自己身为统帅，居然事先连个音讯都没有收到。

负责看守的将军姓罗，是御林军的副将。他见到萧霁下车，脸上多少有些不自然，上前行礼道：“萧将军，末将奉命驻守京城，也是听从太后娘娘的调遣。将军随驾出行，末将未来得及事先通报将军，望将军恕罪。”

他这话当然是托词。

段宏程跳下车，冷哼一声：“罗副将做得出，想必是思虑周全。本帅记住了，来日有缘，必当奉还。”

“元帅恕罪。”罗副将被他一讥，当场跪下了。

车帘再次被掀开，露出安王儒雅的面容。灯光下，看不分明，罗副将心中却抖如糠筛。他年纪四十有余，驻守皇城十几年。这一瞬，他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文韬武略、威震四方的安王。

萧霁与段宏程合力将安王抬下马车。

安王从袖中掏出皇帝的令牌，淡淡道：“本王奉皇帝之命，前来探望睿王。”

罗副将接过，查验一番，恭敬地递了回去：“王爷请。”

安王并没有带着萧霁和段宏程入内，亲自转动车轮缓缓向着王府深处行去。

睿王府前院挖了一方池塘，里面种满了荷花。月色下，残败的莲叶在风中摇曳，平添了几许凄凉。

睿王就坐在荷塘边的石凳上，望着满池的枯枝残叶。几个月前，这里还是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莲叶田田，荷花吐蕊，不是江南，胜似江南。

他听见车轮声，抬起眼眸，露出苦涩的笑容：“王兄，谢谢你来看我。”

“谋反之事，你可有辩解？”

睿王站起来，摇头：“他们收买了我的王妃。罪证从我书房里搜出，我有口难辨。此番端王与太后筹谋周祥，是我大意了。只是牵累了皇后，我百死难赎。”

安王靠近他，长叹道：“你明知求不得，为何还要强求？”

“王兄知道的，又何必再问？”睿王临水而立，月色清华，倒映池中，宛如青松挺立，傲然尘世。

安王在来之前，已经想好了弃车保帅之策。看着熟悉的身影，他目中闪过一丝不忍。

稍纵即逝，于暗夜中消失无踪。

“你知道吗，皇后喜欢的人一直是你。”

睿王闻言睁大了双目，似乎难以相信安王说出的话语。多少年，他暗自观察，段皇后都未曾对他稍假词色，连目光都是清淡得像冬日的微风一般。

安王继续道：“当年荷塘一遇，皇后看上的人其实是你。奈何当时还是二皇子的陛下略施小计，先讨了岳父大人的欢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误了多少人的终身。”

“大哥为何不早些告诉我？”睿王面色惨淡，比月光还要苍白几分。

“早告诉你又有何用？我本以为假以时日，你可以对皇后忘情。你却惦记十几年，害了自己也害了她。”“皇后她，还好吗？”睿王哽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