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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回来,你要是现在把我毒死了,我变成鬼跟你大婚呀?”夜长欢腹痛难忍,伏靠在桌上,口无遮掩,一边又伸出手去,直想抓住嵬名霄。

以嵬名霄现在的劣迹来判断,这个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一切都不可按常理判断。

“我毒你做什么?那酥饼里面什么都没有,是你吃得太多了。”嵬名霄行至殿门边,突然回头,一脸的不屑与忍俊,讥诮说到。

夜长欢伸至半空的手一滞,软软地拍在桌面上,半个身子伏下,把头脸也埋进去,不再去看嵬名霄的戏谑嘴脸,转而独自忍受腹中那清水发酥面的滞涨之痛。

原来,是她的神经太紧张了。紧张得已经分不清是食物所致的腹痛,还是情绪所致的心痛。

裴煊娶亲了,娶了没藏丹珠了,不管是出于什么考虑,也许,是情有可原,情非得已,可是,娶亲就是娶亲,铁铮铮的事实,回不去,也抹不掉的事实。他不要她了,也不管她了,她猝不及防,被嵬名霄掠到凉城,就像是突然从裴煊的世界中抹掉了一般,再无瓜葛了。

她努力了这么久的执念,非君不嫁,相守终生,还是成空了。

泪水涌出来,糊了脸,湿了衣,渐渐,混淆了身处何处,迷糊了今夕何夕。

就那么伏在桌上,忍痛灼心,独自哭泣,也没有人来打扰她。嵬名霄走了,门口那一大堆以服侍之名行监视之实的侍卫和奴仆,自然也不会来劝她。

依稀良久,待腹中涨痛渐消,夜长欢方觉冷静了些。脑子重新开转,又生出了些希望。她想,眼不见,不为实。说不定,裴煊跟没藏丹珠的事情,是嵬名霄故意拿来气她的,也说不定,是裴煊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裴煊不可能这样无缘无故,就不理她的,他总会来给她一个说法。

她要耐心些,等待。

裴煊那么聪明,他会有办法的。他说了无数次,他终会娶她,她应该相信他才是。

于是,又忘却了心痛,盼着裴煊来。

日日盼着,日日念着,日日不见有消息,便又安慰自己,也许,他明天就来了。

嵬名霄倒是来得越来越频繁,天天来,有时候,一天来几次,每次来,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就在屋子里走几圈,将她上下打量一番,那眼神,仿佛就是来检查他豢养的一头牲口,牙口好不好,长得胖瘦如何,情绪是不是很稳定之类。

夜长欢忍了那种怪异的目光,,继而厚着脸皮,问她想知道的事情:“有永乐城的消息吗?”

“没有!”嵬名霄每次都这样答她,一个字也不会多。嘴紧得跟死鸭子的嘴壳子一般。

夜长欢就总觉得,嵬名霄一定有什么事情在隐瞒她。可是,她见不到任何外面的人,也得不到任何外界的消息。只能,暂时任他欺瞒。

最后,她将希望寄托在下月初一的仪典上,她问嵬名霄:

“登基大典和大婚仪,永乐城会来人吗?”

“依礼,六部首领都应该亲自到场观礼,永乐城也不例外。”嵬名霄肯定地答她。

这便是了。往最坏的可能想,如果裴煊娶了没藏丹珠,继承了永乐城,夏国皇帝的登基和大婚,依礼,他总该要露面吧。

到那个时候,总能见上的。

就这样,等来了登基大典,紧跟着是大婚仪,哗啦啦来了一群五大三粗的仆妇,将她剥了个精光,洗洗搓搓,再涂脂抹粉,穿金戴银地层层堆砌打扮,末了,左右两边,一边一个壮实的仆妇,一路紧贴着挟持她,去行婚仪。

夜长欢心里发笑,觉得嵬名霄太过小题大做,她又不是翻江闹海的哪咤,有三头六臂。她手无寸铁,亦无缚鸡之力,寸步难行,插翅难飞,哪能闹腾得了什么。

嫁人的婚仪,她又不是没行过,熟悉得很,只不过,这一次,是嫁皇帝,阵仗格外要大些而已。不过,话又说回来,蛮地粗人,简仪陋俗,皇帝大婚的繁缛程度,还不如玉京城里富贵之家娶媳妇儿呢。

新娘子,连红盖都不用遮,顶着一张厚重脂粉刷成的煞白脸庞,接受所有人的围观。

不过正好,她也好睁大眼睛看仔细一点,夜长欢心道。遂跟木偶一般,被牵着鼻子,行完所有仪式,倒也规矩,没闹腾出丁点儿纰漏。

至少在旁人看来,这位熙朝公主新皇后很得体,还很亲和。柔眉顺目,神色淡定,举止有度,一双盈盈美目,跟会说话一样,含着潋滟水光,几乎将在场的所有人,都温和地注目了一遍。观礼的部族大佬,唱喏的礼官,指引的侍从,外围的侍卫,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新皇后礼貌而周到的注视,倍感喜气与亲切。

待得那两个一路搀扶挟持的仆妇,将她送入喜房,终于放松了警惕,留了她一个人在房中之时,夜长欢觉得,整个人都空了。

心上压石,腿上灌铅,吸进去的气,半天都呼不出来。

她就坐在喜床上,盯着那满目的喜色帷幔,跳跃的红烛光亮,看了很久,很久。

后来,脑中就浮现出了一个念头,越来越浓,越来越重,迫得她从喜床上跳下来,取下案上那副双枝连盏的烛台,拔掉一根红烛,露出铜盏上那个固定烛底的尖锥小刺,咬了咬牙,死命往手腕血脉处一戳,再横着一划,汩汩鲜血,从那莹白玉腕处,冒了出来。

锥心刺肉的痛苦中,她觉得,有种坠落的快乐,与解脱的轻松。

整个夏国都知道,今天,她嫁给嵬名霄了,裴煊却依旧没有来,永乐城的人,一个都没有来。

她不知道,还有什么理由,能够说服自己,坚持等待,坚持心中对裴煊的那种信赖,那种把全幅身心都压上去,仰仗着他的鼻息而生存,乞求着他的垂怜而过活的信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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