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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檩实在撑不住了:“我说六房啊,你自己在外头看着好戏,带累我们在这里受罪。你亏不亏心啊!”

“闭嘴!”林淮氏看着这个一向吃硬不吃软的林檩,气不打一处来,好好的一盘棋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林淮氏夫君行六,为六房。林淮氏揪着林乐曦眼睛一直想掌控林姚氏手里的人脉势力助自家人平步青云。如今反叫人看破了,如何能不恼怒。

林乐曦看着颇有些气急败坏的林淮氏,眼里充满了嘲讽:“淮老夫人当真觉着我的秘密是秘密吗?”

“什么?!”林淮氏一怔,这不是应该狠命藏着的么。

林乐曦看向天空的乌云,很快又要落雨了。正好,那便一回解决了罢了。“该知道的人一直都知道。不该知道的这辈子都不会知道。”

林淮氏握着拐杖走路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你别以为说开了这个,就可以隐瞒你今日的所作所为!”

“正好,我也不欲隐瞒。只要我手里字据公之于众,大家便都会知道真相。倒是被千万人唾骂的,可就不是我了而是你远在京都为官的儿子还有远嫁的女儿。邸报一登,我倒是要看看,您那宝贝女儿会过成甚个样子?!会不会有我祖母当年那样苦?!一个人当做两个来活。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另外一个人的意愿不是她自己的。她活的根本就不是自己!她每次都会问,如果是她姐姐,此事会如何解决会如何做会如何面对!你们这些个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害人无数的卑劣小人还要问我?!可笑啊!可笑。当真是可笑!”

林淮氏咬牙看着林乐曦,几乎是从牙齿缝里蹦出字眼儿来:“你到底要作甚!”

“我才刚不是说了么,我要你们,把所有属于嫡支的一切,统,统,还,回,来!”林乐曦神色冷淡,语气冰冷,“当初你们从祖母手里夺走的一切全部,吐出来!”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了,任何的装相都是白费力气。林淮氏便不再掩饰:“你想的挺好。可你忘了,林家这些年来最有出息的也只有你父亲一个。不然何至于他们这些蠢货会受我的挑唆来与你要水田。也不至于这么轻而易举叫你试出来!”

“您似乎忘了,当初拖赖在城外不肯进城的是谁?”林乐曦怒目而视。

“一个病的快死的人,我既不是大夫又不是神仙,我去了有何用?还会叫她看出端倪来。若是知道这些我还去,那我便是真的蠢!”林淮氏一开始就没打算来。要不是戴权过来,说不得她早回无锡去了,哪里还会搅进这趟浑水里,没吃着羊肉倒惹了一身羊骚!

林乐曦笑道:“如今瞧着事情败露了,您老还想跑吗?”

“跑?!你手里这一张字条便已然能让我这辈子都翻不了身,跑又有何用!”林淮氏到了水穷处一切都看开了,“你要我还,可你祖母当初留下来的那些个东西为了给我儿子打点早已花了个七七八八。那些人空担着个族长的名号,座山吃空,如今不也来打你祖母嫁妆的主意了。”

林乐曦脸上的泪痕早就干了,心绪也早已平静了下来。看着这些个从前要她祖母匍匐在地苦苦哀求的人如今一个个在她手里大气不敢喘。林乐曦突然觉得她祖母的一生好像一个笑话。被所有人牵着鼻子走的笑话。她背着“姚”这个姓氏,装着她姐姐的性子,处处从她姐姐角度去看去活,没有一天事属于她自己的。受了大半辈子的苦了,最后居然还叫这么些人来糟践!林乐曦的手逐渐收紧,指甲印在嫩白的掌心留下深深的印子,疼痛感让她回归现实。

“该还的,都得还。”林乐曦淡淡的笑道。

林淮氏看着眼前这个与平时一样的林乐曦,一时转换不过来,这,这是同一个人。

“固也,放人罢。”林乐曦平静的说道。

林乐旭听出了他阿姐语气的平静,知道她已经平静了下来。这才收了长剑。唯有茱萸和菖蒲两个尚且还举着簪子以防万一。艾草和薄荷紧紧护着林乐曦。

林樘见脱离了禁锢,大喘气的往前走。摸着脖子上的红痕,一直盯着林乐曦右手里的字条。路过她时,猛的上前。

林乐曦像是有预料一般,身子一转,林樘便扑了个空。薄荷抓着他的手往后一扭,扯了身边的孝布,牢牢的将他的手捆了起来。“敬酒不吃,只好吃罚酒了。”林淮氏听着她毫不在意的声音,顿时脱了力,倒在地上。贾敏根本扶不住。

林檩看着压根就不会在意他们这些人死活的林乐曦,就像看见了来自地狱的魔鬼一般惧怕,瘫倒在圈椅上。林泊搀着自己的父亲:“爹,这丫头一点都不怕。怎么办?”

“能治的住她的那个现在躺在棺材里你问我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怎么办!”林檩也是头一回见林乐曦这么狠绝的模样,似乎不把他们逼入十八层地狱誓不罢休,“这丫头是个狠角色!以后若是见了她,记得绕道!不,以后都不要再见她了!”

林泊虽不知道那张字条到底写了甚,但看自己父亲的反应来说,若是说出去当是不亚于灭九族的大罪。因此紧紧的闭着自己的嘴巴,不敢多问一句。

林淮氏坐在地上,狼狈不堪:“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你若是行了此事,他日传扬开来,怕是你自家都要叫牵累了。你祖母积攒了大半辈子的好人缘,你父亲的前程,还有你弟弟。林乐旭的前程终生,难不成你都要一并毁了?”

“您觉着我是如此做事不留余地的?林显家的在外头,头一关便拦着了。今日在场的人,只要不想牵扯进这场风波的都会闭紧嘴巴不开口。后头如何,您也无需担忧。天家任命,怎么着这一下的两年父亲都平安无事的。且,我母亲才刚挡了那一下子。天家不会真的忘了他的这位师姐的。”林乐曦今日打算好了要发作,那自然是将成与不成都想好了,才动手的。“世家大族的确不会真的弃宗族而不顾的。可总得讨点儿利息啊。”

林泊看着暴怒过后如今异常平静的林乐曦,猜不透她这般行事的目的到底是为着甚。是为了她祖母那口气,还是想给自家寻个安稳的宗族。“林大小姐,有话不妨直言。我们不是傻子,不会真的分辨不清好赖话。”

林乐曦闻言,不曾回头,亦没有转身,而是直视刚被扶起来的林淮氏,道:“我想要的,无非‘公道’二字。听着虚无缥缈的东西,看不见抓不着,可偏偏最会抓人心的。祖母当年受的气,祖父当初吃的苦,现下你们说的话,我都要一个明白。”

林淮氏冷笑:“你手里握着你祖父当年留下来的字条,可却不发作。硬生生挺着到如今才拿出来。我瞧着,你不是来讨债的。倒是来出气的!根本不会拿我们如何。你嘴里说的好听,可手上做的事儿,哪一件不是转戳人心窝子去的!要我信你,做梦!”

“你们为何要信我?”林乐曦微笑反问,“我的把柄,除了那个连你自己都不敢宣之于口的秘密,你还有甚?”看着林淮氏的面色一点点下去,林乐曦眼底的笑意却一点点褪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厉色,“我记得我的这位堂叔在安吉做官时脑子不甚清明,叫人坑害了一把。讹诈了一大笔银钱,还差点收拾不了摊子。最后还是祖母出面,让父亲写的书信方才了了罢。父亲,您说是吧。”

林乐曦的目光转向一直默不作声的林如海。林如海闻言,沉声道:“我记得我欠了那位老大人好大一个人情,如今都尚未还上。堂弟何时打算清了啊?”

林淮氏陡然怒目而视:“林如海你可别忘了,若非我举荐,哪有你今日在扬州这般太平日子过!”

闻言,贾敏也冷声笑道:“敢情您忘了我娘家在江南也有些面子情啊。”

是了,荣国府的祖籍便是金陵,与不少人家交好。若是人家开口,倒是比她这个婶婶来的更加名正言顺。林淮氏看着原本不欲插手的贾敏也因着自己不查信口说的话而陡然生了防备之心。林如海看着高风亮节,居然也能想起陈年旧事来。说话不见血却能轻而易举拿了她的命门。而这一切都源头,却是林乐曦那一句平淡的问句。

看着盯着林乐旭一刻不放松盯着林樘,里头两个女使拿着簪子威胁人。而这一切谋划的主谋者,却一身从容站在这里与她对质。若非她手里还有甚不曾拿出来的底牌。思及此处,林淮氏的眼眸愈发往下沉了。一个有备而来的人,陡然发难,选了个恰当的时机,打了所有人一个猝不及防。林姚氏啊林姚氏,管教孩子这一面,我始终是及不上你啊!林淮氏叹息着摇头。

林乐曦见林淮氏有松口的痕迹,想起世家大族离不了宗族的话,冷声道:“我林家旁支多的很,可不差那么几支。才刚淮老夫人不也说了,我父亲可是这几辈里最有出息的孩子了,连淮老夫人的孩子都及不上。若是我父亲知会苏州的县令,一切照律例,秉公处置。两位堂伯父想着,有谁能全须全尾的从里头安然无恙出来?林家的子孙怕是要折进去大半吧!”

林檩听的眼皮直跳。这些年来,他们的确是仗着林如海的名头很做了些不该做之事。如今听她的话头,该是知道了些。“话不说一半,小丫头,拿捏别人的把柄,怎么着也得叫人知道啊。”林檩有几分心虚。

这话不必林乐曦来回答了,薄荷冷哼出声:“你们以为这些年躲在江南,离京都甚远老夫人便真的不知道了?!之前还顾忌着老夫人的雷霆手段,后来见老夫人的确是不插手了,不也便放开胆子了么?抢占良田,恃强凌弱的事儿可是一件儿没少做啊!还自诩是书香大族里出来的公子哥儿,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住嘴!”林泊大怒,“我林家男儿再如何也轮不到你一个贱婢来指手画脚!”

见薄荷被呵斥,护短的林乐曦如何肯,当即出言:“四堂伯的话,说出来,那是要算数的!我的女使再不好也自有我来管教。您,怕还不够资格。”

“林乐曦你莫要欺人太甚!”林泊忍不住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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