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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儿慌忙说:“我真的从不帮别人按摩的。”
河辰笑着说:“别慌,我只是问你会不会而已。”
雁儿垂下头,羞赧的说:“不是很会,只是看了几次其他姐妹帮客人按摩,多少看出了一些门道。”
河辰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如果有一天,你林斌哥让你帮他按摩,你愿意吗?”
雁儿闻言顿时坐立不安,这问题对她来讲太过突然,不过仔细想想,才发现眼前这个男人多半是有备而来。雁儿很不愿意撒谎,也很少撒谎,哪怕明知道自己的回答可能暴露出什么,也义无反顾地说出了内心的真实想法。
“会。”
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就让河辰觉得此行不是白来的,自己的确有必要为林斌和雁儿做些什么。
在河辰想来,如果按林斌的看法,韩佳人就像太阳一样,那么,雁儿这姑娘,则像月光,且是洒落在田野上的月光,带着一种朴实纯净的美丽。她们二人,一个属于繁华的都市和喧嚣的人群,另一个则注定属于朴实的乡村。河辰与雁儿的这次见面,让河辰情不自禁觉得,雁儿这样的姑娘,与浮躁的城市实在有些格格不入,也许唯有在与大自然更为接近的乡村,才能让雁儿绽放出独属于自己的色彩和光华。
三天后的一个傍晚,河辰来到林斌大舅和二舅打工的建筑工地,夜幕都下垂了,工地上依然沸腾着喧闹的声响,机器声、敲打声、呵斥声,以及不时悄悄发出的叹息声,混淆在一起,造成一个别样的世界。不得不说,这个世界让河辰很不适应,虽说类似的场景他并不陌生,可真要论到亲身经历,却是一片空白。望着那些被生活重压逼迫的卖血卖汗的身影,河辰不禁觉得,自己终究算是个幸运儿,老天其实并未对自己有太多的不公,在残酷的现实社会中能够生存下去,且不用像那些农民工一样汗流浃背邋遢不堪,理应是件值得庆幸的事情。每每生出这种想法的时候,河辰就会不自觉地攫取大量创作的欲望,如果放在平日,依照河辰的性格,一定会第一时间将这种欲望释放,可惜今日不同,他并非为了寻找创作动力而来。
河辰没能在建筑工地找到林斌,只遇见了林斌的大舅和二舅,根据他们二人的诉说,林斌被开除之后,就不被允许在工地寄居了,可以想见,说这话时,二人的表情无疑带着种难言的心痛。根据二人所给的地址,河辰走进工地附近的一家旅馆。二十元住一天的旅馆,在这块地面上,绝对算是最便宜的旅馆了,事实也证明了这点。这家旅馆实在小的可怜,总面积还不到八十平米,却被分割为七个房间。旅馆位于一排破旧不堪的平房内,在这样的城市,在这样的地理位置,这排平房不啻一条受伤的蚯蚓,浑身上下还沾满污浊的泥土。凝望着眼前的平房,再张望一眼不远处昼夜施工的建筑工地,河辰的眼前,仿佛忽然闪现出一幅让他不舒服的画面,画面中,一座高大富丽的写字楼拔地而起,一个个衣着光鲜、神色匆匆的都市男女,不断地出入写字楼,而写字楼旁,一排矮小简陋的平房正加紧褪色,一群又一群低三下气、失魂落魄的农民工,挤在其中。
……
……
河辰走进旅馆时,迎面碰上一个正在用拖把拖地的女人,女人约莫二十六七岁的样子,穿着一套厚厚的睡衣,面容看上去尽管惺忪,却遮掩不了其与生俱来的美丽。在这样的旅馆,乍一见到如此容颜不俗的女人,河辰不由得暗自讶异。女人的神情中饱含一种莫名的冰冷,让河辰不禁觉得,面对这个女人,就像面对另一个更加寒冷的冬天。在河辰看来,这个女人的生活一定不尽如人意,否则不会在日常生存状态下,就显露出那般让人颤栗的模样。习惯性的观察,已经让河辰察觉到,这个女人身上一定具有值得挖掘的故事。如果是平常,河辰估计会对这女人产生浓厚的兴趣,确切的说,是对这女人背后的故事产生兴趣,只是今日,河辰的焦点全放在了林斌身上。
“你好,请问你知不知道林斌住在哪个房间?”河辰下意识的向女人问道。根据方才女人扫地的状态,河辰已然可以确定,女人必定与这家旅馆有着莫大的关联,事实上,女人正是这家旅馆的老板。
“林斌?就是那个整天邋邋遢遢神经兮兮的人?”女老板语气不善的说。
河辰闻言,不禁窘迫起来,暗忖,看来林斌在这女老板心里留下的就是这种印象。晃了晃神,河辰点头说:“应该就是他。”
女老板不屑一顾地撇了撇头,河辰根据其目光的指引,找到了林斌所在的房间。
如想象中那般,这是个小的可怜的房间,河辰觉得,寄居在这样的房间中,估计即便心志再坚强的人,都会忍不住感到一种压抑,这是种来自内心的压抑,却发源于外在的空间。只是当河辰看到林斌的状态时,立刻打消了这个刚刚滋生出的想法。在河辰看来,眼下林斌表现出来的状态,并没有半点压抑的模样,反而让人觉得他显得很陶醉。林斌正歪倒在一张窄窄的床上,目光紧紧凝视着小小的电视屏幕,屏幕中,正在放映一部由韩佳人主演的电视剧。河辰仔细看了一眼,便诧异的发现,那方小小的电视上,竟然摆放着一个破旧的DVD放映机,显然,那部电视剧是通过这部放映机放出来的。
乍一听到开门声,林斌并未在意,以为跟往常一样,一定是那个女老板进来表达什么不满,只是接下来的片刻沉默,却让林斌不由得转过神,直到看到来人是河辰,方才显露出惊讶的神情。
“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是不是我大舅和二舅告诉你的?”林斌下意识的吐出一连串的疑惑。
对于林斌的提问,河辰没有直接解答,转而询问道:“你这DVD放映机是你自己买的?”
林斌点了点头,说:“一半是自己存的钱,另外一半钱,是大舅给我的,原本他们打算让我用这些钱到这座城市四处转转,可我哪有心思瞎逛啊。”
河辰再次张望了一眼这个狭小的房间,发现除了一张床和一个摆放电视的橱柜,连一张椅子都找不到。河辰暗自叹息一声,坐在了床沿上,继续问道:“刚才进来时,看见你们这里的女老板,看来你在她心目中的印象不怎么样啊。”
“这都被你发现了?”林斌略显尴尬的说,“谁知道那女人是怎么回事,第一眼看到我就很不对路,整天板着个脸,好像人家欠她多少钱似的,不过她长得倒有几分姿色。”
“这里的环境很艰苦啊。”河辰转移话题说道。
林斌嗯了一声,不以为意的说:“艰苦又怎么了,放眼世界上的伟人,估计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是从艰苦环境中成长起来的。没听人家孟子说嘛,‘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如果不经过这种艰苦环境的磨练,我又怎么能在将来为韩佳人写出最好的诗、散文和小说?又怎么能为她写出最好的剧本?”
河辰闻言,暗忖,看来林斌还是沉浸在他的私人狂想中啊。如此想完,河辰没再犹豫,向林斌问道:“肚子饿了吗?一起出去吃点东西吧。”
林斌羞赧的点点头,随即快速从床上爬起。随着林斌的起身,河辰的目光很自然地转移到林斌的床上,发现床头摆放着一些书刊杂志,其中大部分都与诗歌有关,有自己送给林斌的诗集,也有林斌自己购买的诗刊,另外还有一本娱乐杂志。
河辰看见那本娱乐杂志,起初还有些疑惑,只是当其仔细看了一下那本杂志的封面,一切便恍然了。这本娱乐杂志的封面人物,正是韩佳人,且韩佳人的这张封面照,照得格外性感迷人,与其本人向来以清纯示人的形象有点不相符合。不愧是演员啊,河辰暗自琢磨着,对于一个演员来说,更换形象,应该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吧。琢磨完,河辰又不禁产生另一种疑惑,韩佳人在日常生活中究竟是个怎样的女人呢?要知道,尽管眼下大家提起韩佳人,永远都会联想到清纯、圣洁等修饰语,可这样的韩佳人,毕竟只是各种传媒塑造下的韩佳人,日常生活中的韩佳人究竟是个什么样子,估计也只有韩佳人身边的亲朋好友才会知晓一二了,兴许连他们都不能真的看透。想到这点,再想起林斌因为见了韩佳人真人一面便萎靡不振、废寝忘食,河辰就不禁唏嘘,同时再次坚定了自己的看法,那就是,对于林斌这种人而言,韩佳人就像是高不可攀、遥不可及的太阳,林斌则是追着太阳的冰山,冰山想要走入太阳的世界,多半只是无稽之谈和天方夜谭。
河辰将林斌带入了附近一家小饭馆,点了个牛肉火锅和几盘炒菜,另外让年轻的女服务员搬了一箱啤酒。见河辰竟然一下子要了一箱啤酒,林斌诧异之余,忍不住开口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难不成你又发表了什么大作?”
河辰摇了摇头,说:“甭管今天是什么日子,反正我们俩不醉不休,对,就是不醉不休,跟你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我还不知道你酒量如何,今天好好切磋切磋。”
“好,就跟你不醉不休,反正我现在正愁着呢,不如就干脆借酒浇愁一次。”林斌说。
河辰摇了摇头,说:“别忘了,借酒浇愁愁更愁啊。”
“那就更愁好了,反正凭借咱现在的生存状态,愁多愁少,还不一个样?”林斌晒笑着说完,随手抓起一瓶啤酒,猛地一下子,将整瓶啤酒喝得一干二净。
河辰见状,跟着抓起一瓶啤酒来。虽然身体瘦弱,自小到大病症不断,但对于自己的酒量,河辰还是有些信心的,原本他以为自己想将林斌灌醉,应该没什么难度,可惜结果有点出乎他的意料。好不容易将林斌灌醉的时候,河辰自己也头晕目眩起来。无奈之下,河辰不得不窜进厕所,用冷水冲脸,足足冲了三分钟,才从身上掏出纸巾,将脸上的水痕擦去。这也是河辰养成的一个习惯,但凡喝酒喝到快要醉的时候,而自己又不能真的醉倒,河辰便会用冷水洗脸,压制住身上的酒劲,从而恢复一定的清醒度。
从厕所出来,河辰发现,林斌依然在大口喝着啤酒,只是眼下正呈现出一副独饮的姿态。见到河辰回来,林斌赶忙将其拉回到桌子旁,口中突然呢喃道:“我觉得上次你说的话很对,是的,我是冰山,韩佳人是我追逐的太阳,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我不惜一切代价追着她,很可能因为太阳的光芒和热量,慢慢地破裂,甚至彻底地融化,但是别忘了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说不定到了哪一天,我这座冰山会变成真正的山峰,一座从未有过的山峰,这座山峰将会直冲云霄,直到够得着太阳为止。另外,说不定到了哪一天,那太阳也会变得黯淡无光,不再是太阳了,成了一颗流星,从天空中坠落,坠落到我身上。”
河辰不知道林斌为何会突然生出这样的想法,不过对于这种说法,河辰也不好否认。事实证明,生活中确实有些人,原本生活在一种很低的层面,后来经过自己的努力,地位越来越高。确实有些明星,起初十分耀眼光鲜,后来因为种种缘由,变得越来越暗淡。但河辰相信,这样的事情,绝对不可能出现在林斌和韩佳人之间,因为那几率实在太过渺茫,渺茫如大海捞针一般,甚至比大海捞针还要困难。河辰始终觉得,那些之前生活潦倒到了后来光芒夺目的人,在先期总能看出什么征兆,而在林斌身上,河辰压根看不出这种征兆,这倒不是河辰小觑林斌,只是残酷的现实生活,已经让他不得不去适应一些残酷的生存哲理。
……
……
林斌是被河辰扶出饭馆的,歪倒着走出饭馆时,林斌依然在喃喃自语,不断说着与韩佳人有关的一切。已经恢复一定清醒的河辰,还是从林斌不断地呢喃中,找出了另外一个女人的名字,正是雁儿。
酒不一定能够浇愁,却往往真的能让人酒后吐真言,在河辰看来,林斌醉酒后所说的对雁儿的感觉,是完全值得信任的,这让河辰不由得感到一股庆幸,同时也为雁儿感到一些欢喜。根据林斌支支吾吾的诉说,河辰发现,不仅仅雁儿对林斌有着默默地关切,掩藏着清泉般澄澈的爱慕,其实林斌对雁儿也存在着同样的爱慕情愫,只是这种情愫被林斌对韩佳人的痴迷给遮掩住罢了。河辰还进一步发现,林斌对雁儿的爱慕,甚至比雁儿对林斌的爱慕诞生的更早,甚至要追溯到早年林斌在乡下务农的时候。根据林斌酒后的诉说,那时,每当他在田野里劳作,他是多么渴望看到长相清秀水灵的雁儿啊,多么渴望听到雁儿口中那一首首清亮动人的歌啊。林斌还说,他最喜欢的一种味道,就是当初雁儿身上那充满浪漫气息的花露水香味。
林斌所说的关于雁儿的这些话,都被雁儿听到了耳中,因为雁儿就在饭馆外等着他。河辰原本对此还有点暗暗得意,可林斌刚刚说完雁儿,话题又转移到韩佳人身上去了。
林斌尽情诉说着自己对韩佳人的爱慕,说着说着,在河辰的指引下,林斌抬起头来,果然看见了脑海中的那个韩佳人,那个在演唱会上张望自己并和自己握手的韩佳人。只见其下身穿着一条白色牛仔裤,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羽绒外套,里面是乳白色毛衣,别有一番圣洁的韵味,淑女味十足。这番打扮,跟韩佳人那日在舞台上的打扮一模一样。
“韩佳人。”迷迷糊糊之下,林斌下意识的喊道,同时不由自主地走上前。
雁儿见状,赶忙一把搀扶住林斌,同时向林斌身后的河辰瞥了一眼,此时此刻的河辰,嘴角划出一丝莫名的笑容,随即便默默无声地转身离去。
雁儿将林斌扶进了一家早已开好的宾馆。这是间单人标间,房间里的一切,简单却不失精致。雁儿顺势将林斌放倒在床上,自己则蹲坐在林斌身边,一张清秀的小脸,朝着林斌不断加重呼吸的鼻孔逼近。很快,雁儿的双唇便贴上了林斌的双唇。
轻轻一贴,雁儿便脱离开来,说:“斌哥,你累了,雁儿帮你按摩好吗?”
“雁儿,雁儿,韩佳人,韩佳人……”林斌迷迷糊糊的嘀咕着。
雁儿见状,微微一笑,脱下了鞋子,爬到了林斌身上,伸出一双干净的小手,在林斌背上轻柔的揉捏起来。不得不说,雁儿按摩的样子显得很生疏,正如其之前对河辰所说,他真的不是很会按摩。饶是如此,雁儿面颊上始终挂着美丽的笑容,那笑容中饱含着关切和爱慕之意,这所有的关切和爱慕,无疑是冲着林斌去的。
“雁儿,雁儿,韩佳人,韩佳人……”林斌依然在迷迷糊糊的嘀咕着,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迷迷糊糊望着身上的女人,林斌终于忍不住内心的冲动,猛地将其抱在怀里,随即压倒在身下,任由欲望的海洋肆意的翻腾,任由自己不断向欲望的沼泽里下沉。林斌口中不断发出粗重的喘息声,那声音仿佛一种洒脱的宣泄,仿佛一片死寂已久的湖水,刹那间被熊熊烈火烘烤一般,肆无忌惮地沸腾起来。与之相对应的,雁儿在一阵刻骨铭心的疼痛过后,口中则不断传出轻柔的呻吟声,这声音尽管轻柔,却也遮蔽不了雁儿内心的畅快和愉悦。雁儿不禁觉得,自己似乎也已经压抑了太久太久,对这场洒脱的宣泄渴望了太久太久。
原本略显冷清的房间,被一股男女最为原始的暧昧所充斥。
第二天林斌从甜美的梦中苏醒时,看见身边赤身裸体的雁儿,看见满地凌乱的衣物,看见那些衣物中包含一件白色牛仔裤、一件白色羽绒外套和一件乳白色毛衣,并未表现出半点惊愕,相反,其嘴角流露出的,是最为纯净的幸福和满足。
通过回想昨天的记忆以及对雁儿的询问,林斌终于知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河辰安排的。河辰故意将林斌灌醉,又故意安排雁儿适时出现在林斌面前,同时河辰还特意在网上找出了那天韩佳人演出的视频,给雁儿配上了一套韩佳人当日的衣服,河辰甚至还给他们开好了房间。想通了这点,林斌不禁暗自微笑,心道,如果说自己对韩佳人的痴迷,是一种痴傻的表现,那么河辰为自己和雁儿所做的一切,又何尝不是一种痴傻的体现呢?不过林斌不得不承认,前一种痴傻,是种毫无价值的痴傻,而后一种痴傻,则是种很有意义的痴傻。幸亏林斌的这个想法不被河辰所知晓,否则,不知河辰又会生出怎样的感触了。
又是一个星期天的午夜,又是那条杂乱无章的小巷,尽管冬季的冷风依然在肆无忌惮地嬉戏,但夜空中却可以清晰的看见月亮和河辰。月光和星光倾泻而下,默默滋润着冷风中的人间,静默中潜存着一股难得的安谧。
林斌带着雁儿早早便来到这里,来到那家河辰常去的小吃摊,点了些辛辣的夜宵和不合时宜的啤酒,这夜宵和啤酒都是河辰所喜欢的。只是今夜,让林斌略显失望的是,河辰并没有出现在他面前,这与河辰最近养成的习惯不相符合,林斌不得不怀疑,河辰是不是已经离开了这座城市。事实上,河辰确实打算要离开锦绣市了,只是临走之前,他并未忘记跟林斌告别。河辰告别的方式有些特别,那是一种无声地告别,一种内心默默无声地告别。今夜,河辰虽然没有出现在林斌面前,但他确实已经来到这里,只不过故意隐藏起来罢了。林斌和雁儿在小吃摊等他的时候,他正藏身在附近的一条巷弄中,这倒不是河辰故弄玄虚,实在是他觉得,眼前的氛围,自己已经不再适合融入进去。河辰清楚的看见,月光和星光交汇出的清亮光华中,林斌和雁儿有说有笑,显得十分融洽。不用近身亲耳听闻,河辰就能从二人的神情举止中作出判断,他们现在说的多半都是情话,笑的多半是一种幸福。
“斌哥,他今晚会来吗?”雁儿望着林斌,柔声问道。
“应该不会来了吧,我想他应该已经离开了这座城市。”林斌说。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雁儿问。
“我想先送你回家乡,大城市的生活不适合你,你属于朴实的乡村。”林斌说。
“那么你呢?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吗?”雁儿继续问。
“回去,当然要回去,不过作为一个男人,应该打拼出属于自己的一番事业。”林斌表情郑重的说,“雁儿,相信我,用不了多久,等我攒够钱,一定回去娶你过门。我要让你成为幸福的女人,就像太阳一样,散射出耀眼的光芒,我要家乡的人,都看见你非比寻常的美丽,要他们都羡慕我们的生活。”
“嗯,斌哥,雁儿听你的,雁儿相信你一定会做到。”说着,雁儿满脸甜蜜的依偎在林斌身上。
冷清的巷弄里,身陷于冷风中的河辰,见到林斌和雁儿相依相偎在一起的模样,不由得感到一股莫名的温暖,仿佛一阵醉意盎然的春风,飘飘然吹过心间,给这个寒冷的冬季染上一抹清新亮丽的色泽。这时,河辰不禁感慨自己的生存状态来,不一样的生活经历和不一样的人生追求,已然决定了他会走上一条跟林斌不一样的路途。其实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路,一端起点一端终点,忙忙碌碌赶路的人,不知道自己究竟从何处而来,也无法准确预计终点会在哪里,终点所在的地方,究竟会是怎样的风景,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在这条漫漫长路上,不断地追求,是最为正确的选择。林斌此刻所具有的那种幸福,河辰觉得,他此生怕是难以体会到了,因为这种幸福游离在河辰的生活之外。河辰所庆幸的是,尽管自己与林斌的人生压根不在同一条轨道上,但他在适当的时候以适当的方式参与了林斌的生活轨迹。
是的,在河辰看来,自己为林斌所做的一切是适当的,至少眼前的幸福场景证明了他的这一想法。话说回来,就内心而言,河辰觉得自己做的事其实根本不算什么,无非是提前打破了林斌和雁儿间的一层隔膜,缩短了林斌一段沉沦彷徨的过程。倘若河辰不做那些事,随着时光的流逝,林斌迟早都会从韩佳人过于刺眼的光芒中解脱,林斌和雁儿间的隔膜,也迟早会被打破,至于率先打破的人究竟是林斌还是雁儿,都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林斌和雁儿此生难以割断无形空间里存在的一段情缘。
想到这里,河辰嘴角划出一丝隐隐的微笑,默默然转身离开。
……
……
两年后,河辰在翻阅《J-Young文艺》的时候,看到一个署名为林斌的作者,这个名字,顿时将河辰的思绪又拉回到三年前。
根据河辰的了解,如今的韩佳人依然跟三年前一样,在属于自己的舞台上,展现着一个女明星的魅力,绽放着她太阳般耀眼的光芒,这光芒无论散射到何地,都足以引起各色记者和粉丝们的追逐。至于林斌,还有雁儿,河辰则了解不多了,因为自打三年前跟林斌来了个形式上的不告而别,河辰就再也没见过林斌和雁儿。他们二人就像窗外匆匆而过的风景,而河辰则是坐在火车里的人,在河辰的人生中,他们其实都是匆匆而逝的过客,当然,这两个过客或多或少还是给河辰留下了一些特别的履历。
河辰再次获悉林斌的消息,就是通过《J-Young》,让河辰感到欣慰的是,这本杂志竟然给林斌安排了一个“特别推荐”版块,非但简单介绍了林斌的情况,还一次性连发了林斌的三篇散文作品。介绍里说,林斌是一位今年突起的打工文学青年,已经在十多家文学杂志和几十家报纸上发表了文学作品,其中最多的是诗歌,也有一些散文。
三篇散文,一篇题为《漂泊的冰山》,一篇题为《在春天里奋斗》,一篇题为《我那月下的新娘》。河辰仔仔细细看完了这三篇散文,脑海中的记忆,不禁又重新扭转到三年前,想起那段与林斌有关的经历,想起林斌和雁儿之间的事情,即便一些当时令人感伤的段落,都不禁变得美丽。
在《漂泊的冰山》中,林斌追忆了那段迷恋韩佳人的往事,只是从林斌追忆的文字和情感中,河辰已然发现,如今的林斌,已经从沉沦和彷徨中脱离,取而代之的是种坦然面对的怀念。林斌说,那时的他,虽然像是追着太阳的冰山,但过程中也不乏一种稚嫩的魅力。在太阳的照耀下,他这座冰山不断的融化,那融化也是个美好的过程,融化出来的水,能淹没一些那个冬天的寒冷,无论如何,追逐的过程中,他的内心是澄澈幸福的。如今那些水已经注入他的内心深处,每当从各种媒体上见到韩佳人,他内心深处的那些水,就会不由自主地产生暗涌,但它并不畏惧这种暗涌,在他看来,这暗涌算是一种人生情感的真实写照。
在《在春天里奋斗》中,林斌阐述了其在城市中打工的生活片段,这些生活片段背后,无不存在着另一个女人的身影,这身影不再是韩佳人,而是雁儿。林斌将雁儿比作春天,且是存在于其心中的春天。林斌说,他在城市打工奋斗的日子里,这春天无时无刻不在心中,就像一个路标,同时也能给他提供足以抗拒残酷现实的动力。远在他乡的林斌,每次脑海中翻现出雁儿的脸庞,就不禁想起她对自己的深情。林斌明明很想把在城市夹缝中奋斗的困境告诉雁儿,却又不愿意让她跟自己一起分担沉重的现实。林斌在此文最后许下了一个美好的愿望,那就是,希望尽早回到家乡,回去给雁儿买嫁妆,然后生一个命不贱的好儿郎。
在《我那月下的新娘》中,林斌则彻底表达了对雁儿的爱情,表达的过程中,林斌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木讷,行文优美动人之余,不乏一种淋漓尽致的快感。林斌还在这片散文中描写了他与雁儿结婚的相关情形,根据描写,河辰知道了,原来在自己离开后的第二年冬天,林斌便跟雁儿完成了婚礼,地点就在他们的家乡。林斌说,这是一场不算奢华的婚礼,但也并不简单,因为这场婚礼承载的是一段丰富的爱情。在那个冬天,当穿着单薄婚纱的雁儿告诉林斌,她只觉得温暖一点都不觉得冷的时候,林斌的眼角忍不住湿润起来,只是在这特别的日子,林斌强行压抑住了泪水的奔涌,因为他想在以后的生活中看到雁儿更多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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